许是从不知道山外的世界如此绚丽,几人逛着买着看着,时间飞快,洛州城的夜晚已悄悄来临。
华灯初上,琼楼玉宇,目光所及皆是金碧辉煌,富贵、繁华。
阿星一袭青绿罗裙,少许绿萼发饰点缀垂于腰间的长发,少女的眼眸在一身白衣长袍的少年眼中晕开了朵朵莲花,在九溪的心里埋下了一颗不为人知的种子。
“师兄,俗话说得好,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今日换了新衣,我都觉得自己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了呢!”阿尘抚摸着自己身上蓝青色的锦袍,满眼欢喜。
“切,你要是少爷,那我不成公主了?也不知道今天是谁嫌弃我们买的多呢!”栖梧紫粉色的纱裙在灯火中飘起,要说这张稚嫩可爱的脸已经三千岁了,任谁都没法儿相信。
阿尘和栖梧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打打闹闹,“阿星,我们去前面看看,晚些时候自己会回去,你们不用等哦!”
“嗯,好。”
阿星随口应声着,眼睛却不曾看向栖梧,她左瞧瞧右看看,一会儿是面具,一会儿是酒楼前的灯谜,眼花缭乱之际,一个拥挤的摊位吸引了她的目光,挤进人群,是各式各样的花灯。
“喜欢吗?这是人间用以祈福许愿的荷灯,点燃,放进河中许愿,心愿就会实现。”九溪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提起了荷灯,“老板,我们就要这一盏。”他随手丢下一粒碎银。
“好嘞,公子,您和夫人定会心想事成!百年好合!”
“我们不是,我们是——朋友,九溪,你快跟老板说说。”阿星扯了扯少年的衣袖,着急的解释。
“哈哈哈,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老板哼笑了声敷衍道。
阿星欲再说些什么,还未开口,九溪就拉着她走出了人群。
阿星不懂,其实只是生意人随口说的吉祥话,根本无需解释,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不必较真,对错自在本心,九溪自然地牵着阿星的手腕,“走,我们去放河灯。”
见阿星稍有迟疑,“牵着你是怕你走丢,一只鸟儿怎么还学会害羞了,再说,之前又不是没牵过。”九溪没心没肺的笑道。
“我是凤凰,不是什么一般的鸟儿。”阿星嫌弃道。
“好好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
辉煌的灯光里少年和少女的嬉闹声很快就被湮没在人海。
两人在洛河边寻了一处人少安静的地方,点燃了荷灯,荷灯轻轻浮在水面,顺流缓缓而下,九溪和阿星闭上了眼睛,许下了属于各自的心愿。
——愿我一生惩奸除恶,不负本心,随性逍遥!
——愿凤族此后万世太平,愿我心中所念之人皆得圆满。
“小凤凰,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我许了……就不告诉你!”阿星笑着跑向了人群。
“小凤凰,你就告诉我呗,怕不是许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愿望吧!”九溪追在她身后故意打趣。
忽而,拥挤的人潮里,不知是谁撞了阿星一下,“小心!”九溪一把揽过阿星,将她护在身前。
阿星盯着眼前的少年看了许久,昏黄的灯光映在少年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深邃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少年的发丝拂过她的耳垂,咚咚咚的心跳声自胸膛传出,任阿星怎么压制都没有用,不知怎的,她居然脱口而出,“你长得真好看啊!”
“呵呵,是吗?”九溪温润的声音入耳,阿星才回过神来,她挣脱了九溪的臂膀,别过了头,当真觉得自己刚刚是鬼迷心窍,才会为色所迷。
“喂,小凤凰,你不会是许了要嫁给我的愿望吧?”九溪弯下腰,头微微探过阿星的肩膀,盯着她眨了眨眼睛。
“泼皮无赖!你想得美,我可是三百岁的火凤凰,才不会看上你呢!”阿星噘着嘴巴小声念道。
“三百岁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想嫁给我的小姑娘可是从逍遥山脚排到了山顶呢。”
九溪伸手戳了戳阿星的后背,阿星闷哼了一声,眉头紧皱。
“怎么了?伤口疼?”九溪眼中担心溢于言表。
“没事儿,可能是累了。”阿星回道。
确实不早了,折腾了一天,也该休息了。
…………
亥时的打更声自小巷中隐隐远去,阿尘的房间里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九溪还是不放心阿星,就算服了凤凰山的仙药,也无法让上古凶兽咬过的伤口那么快愈合,蠪侄撕咬过的伤口,他都觉得痛彻心扉,何况阿星只是个小姑娘。
“呵呵。”
九溪不禁笑出了声,明明人家是几百年的凤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却总是打心底里不由自主的把她看成需要保护的柔弱女子,当真是可笑。
九溪走到院中,发现阿星的房间还亮着灯,屋内灯光昏黄,阿星的身影映在窗上,有些清冷,有些寂寞。
他不知不觉已到阿星门前,透过门缝里微弱的光,九溪看到阿星只手吃力地擦洗着后背的伤口,汗水从脖颈流下,流进了刚刚擦洗过的伤口里,疼的一哆嗦,可她还是咬着牙倒上了药粉,整个过程阿星都没有喊一声。
阿星侧脸一瞬看到了门口的九溪,惊慌失措地拉起滑落到后背的寝衣,故作镇定地说:“进来吧。”
“不了,很晚了,今日你也很累了,早些休息吧。”九溪说罢便回了屋。
子时将至,繁星满天,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床榻上,竹影斑斑。
九溪辗转反侧,或许是因为洛州城的月亮太过明亮,一向嗜睡的他,今夜异常的清醒,脑海里不断的出现小凤凰的样子,九溪抚了抚自己肩头同样的伤,心猝不及防的抽搐生疼,不知是因为拉扯到了伤口,还是,因为这个逞强的姑娘。
很多年以后,想起灯火辉煌的洛州城,阿星说自己为色所迷,其实为色所迷的又何止她,少年的心跳声在更早之前就已无法压制,可在当时,阿星不知,少年也懵懵懂懂,只觉得那是不经世事之时对他族女子的好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