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固海舟汇合后,不敢耽搁半分,一路直往还魂崖去了。
三人回到阳间,正好在卯时前一刻。
“幸好回来得及时!一旦鸡叫,你们的魂魄就要被阳气所冲,到时候不躺个十天半个月,想下床都难。”
黄仙见三人回归,这才松了口气。
走阴回魂只能选子时到卯时前这个时间段。
卯时一到,阳气上升,魂魄属阴,被阳气一冲就会受伤。
若是在阴间待到下个对时,那魂魄就会沾染阴间的各种气息,让肉身和魂魄产生不契合的问题,非常伤身。
“辛苦黄仙婆婆守护,我们在鬼界堡耽搁的太久,让婆婆担心了。”
闫无生连忙行礼。
“回来就好,你师父怎么安排?”
黄仙也知道,宁县接下来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会因为今天而改变。
“师祖说了,只找柳家一脉复仇。”
“那就好,那就好,多给婆婆些时间,地祇是需要培养的。”
黄仙也松了口气,哪怕是参加采生折割的仙家中,也有她的亲信,若能借此事敲打一番,也能绝了他们一些小心思。
“婆婆放心,我会以三年为限布局复仇的事,我不会冲动。”
“好,好吧!小梨儿呢?你爹怎么安排?”
“黄仙婆婆,阿爹让我打好基础,三年后去找我娘,让我娘安排。”
“也好,有月交拿主意不会有错。”
“黄仙婆婆见过我娘?”
张接梨见黄仙知道娘亲的名字,连忙询问。
“没没没……”
黄仙连连摇头,她在地府可是听过那位的大名。
见黄仙婆婆极力否认,闫无生就觉得这师娘怕不是简单角色啊!
“哦,小梨以为婆婆见过我娘,小梨从小就没有见过娘亲。”
张接梨倒是没想太多,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海舟,你师父如何?给你安排了什么后路?”
“回黄仙婆婆,师傅伤了根基,只有和张师伯一起转修鬼仙道。师傅让我在宁县为您护道三年,三年后门内有长辈带我离开宁县。”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去了一趟鬼界堡,固海舟好像长大了很多。
原本有些冒冒失失的性格,也收敛了一些。
“也好,剃头匠进阶前,确实缺乏战斗能力,有个人护持也好。”
黄仙听着三孩子未来的去向,也有些伤感。
孩子大了,总要走出去,总要离开家。
他们就像秋天的蒲公英,长出了翅膀,只要风一吹,就迫不及待的飞往远方。
等他们飞累了,就会在停下的地方生根发芽。
春去秋来后,他们一如曾经的父辈,弯下老迈的茎秆,眼睁睁看着儿孙各奔东西。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父辈们只能守在故乡,沉溺在回忆里。
随着竹香的青烟,定格成墓碑与坟茔。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大劫前。
一个月的忙碌,送别了宁县八千冤魂。
闫无生有生以来,最深刻的体会到了生离死别的分量。
城西那群下棋的老爷子,也去了。
他们的子嗣纷纷找上了张氏纸扎。
老爷子生前就说过,张氏纸扎的闫小哥是个好人,如果他们要去了,就到张氏纸扎定寿材。
只可惜,宁县大劫来得太突然,老爷子们还没有等到寿材,就先去了。
闫无生一一为老爷子们送别,操持了一场让老爷子们风光的告别。
宁县对他的羁绊越来越少,有时他会觉得除了复仇,再也没有留恋的地方。
悲痛,是九月的前调;
送别,是九月的中调;
回忆,是九月的尾掉;
他们共同形成了九月的主调——哀伤。
这股淡淡的哀伤弥漫在宁县的天上,地下,人中。
能驱散他的,或许也只有时间了。
十一月中旬,张氏纸扎迎来了一位特殊的故人。
两月未见,王益亲成熟了不少,原本天真而又清澈的眼睛,早就蒙上了一层隐忍。
这两个月,王益亲深刻的明白了人情冷暖,也看透了人性的卑劣。
哪怕官府已经出了告示,还了王家清白,但那些愚民,依旧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
“闫兄,益亲是来告别的。”
王益亲拒绝了闫无生的邀请,执意站在纸扎铺门口说话。
“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了,王家已经败落了,这宁县也再难有我的容身之地。这两个月我想了很多事,也明白了很多事。就如闫兄说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真相,能活在当下才是最大的幸福。”
王益亲很真诚,他没有想过要隐瞒闫无生什么,他知道和闫无生永远不是同路人。
他们既没有利益纠葛,也没有政见不合,甚至连人生都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也许正是如此,王益亲才特别珍视这段,没有杂质的交情。
“王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益亲打算进京赶考,王家既然败落了,作为王家的家长,我就有义务让王家重新振作起来。从今一别,也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日。闫兄,保重!”
王益亲抱拳行礼,转身就要离开。
“王兄,既然相识一场。无生就送你一首词吧!希望你也能有如此心境!”
闫无生心里五味杂陈,总觉得这宁县离他越来越远。
“闫兄,请赐教!”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王兄,保重!”
“闫兄,保重!”
王益亲笑了,笑得特别开心,他听懂了闫无生对他的期许,更听懂了闫无生要给予他的力量。
“哈哈哈……莫听穿林打叶声……”
王益亲念着词,潇洒的转头就走,他行走间,仿佛有风在跟随。
管家跪下给闫无生磕了三个响头,抹着泪跟上了大少爷的步伐。
“这宁县啊!越来越寂寞了……”
摇摇头,闫无生坐回纸扎铺中,继续准备着扎纸材料,一如当年。
王益亲的离开,也仅仅是这两个月来的一件可有可无的插曲。
闫无生最大的收获,是配合黄仙婆婆将玄武小庙全部销毁。
至于玄武雕像,闫无生则搬回了纸扎铺,通通封印了起来。
这玩意儿虽然邪门些,说不得还能有用上的一天,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