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共,混同江水,流去几时回。”
对大多数人来说,时间的流逝就只剩下这句略带遗憾的感叹,但对闫无生来说,这三年却是他三十几年人生中最满足的时日。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欲壑难平,就那么静静的,粗茶淡饭也好,闻鸡起舞也罢。
三年的扎纸秘术修炼,磨去了前世的浮躁,更磨去了曾意气风发的成仙大梦。
“旁门的术不好修啊!”
这或许是他三年来最大的感悟,每夜接引阴气,让那彻骨的阴寒浸润身体。
整整三年的坚持和苦难,他才完成了旁门修行的第一步,接阴。
让阳间的身体,可以使用阴间的阴气。
不过这三年的困苦也算值得,他拥有了第一个扎纸门的秘术,异眼。
其实就是阴阳眼的一种分支,阴阳眼是天生的,异眼就是给那些没有天资的人准备的。
在真正开眼后,他才意识到,为什么张新枝、陆朱橘这两人遇到事情总是往脸上招呼,原来他们是通过这种动作开启异眼。
这也是后天开眼的弊端,无法像张接梨那种天生阴阳眼的天才般圆融的控制。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是足够了,至少他真正的掌握了超凡的力量。
“又是修那个玄武庙吗?县令也是老糊涂了。”
“就是就是,听说县令被一个江湖骗子说动了心,这三年来一直在不断的修玄武庙,听说已经修好了几十座玄武庙了,据说要布置什么玄武聚财阵。”
“少说两句吧!小心被那些当差的听到,打你的板子。”
“怕啥?敢修就不敢让人说?”
几个路人对街角修建的玄武庙指指点点,抱怨的话语让闫无生也很是感叹。
这三年来他也听过了不少县令的荒唐事,但是好在宁县民风还算“淳朴”,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
不过摊上这么一个“不问苍天问鬼神”的父母官,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幸?至少不曾鱼肉百姓!
不幸?不想着怎么安民保境,发展民生。
不过这和他的关系不大,今天他来只有一个目的,到菜市口的缝尸铺给二皮匠商远图,商师叔送特制纸人。
宁县有几个地方,是常年需要他去送纸人和特制纸人的,一是义庄、二是仵作房、三是山陵墓地、四是城隍庙、五就是缝尸铺了。
整个宁县十余万人,就只有这六家是四阴门的修士。
这六家人,管理着整个宁县与阴间、诡异打交道的工作,说实话是很忙的,虽然诡异的事情少,但架不住人多啊。
就在两年前,陆师叔还收了个徒弟,取了名字叫固海舟。
说实话,闫无生是不相信,以陆朱橘的阴阳人性子,能正经的取出这种好名字的,按陆朱橘的调性,狗蛋啊!驴蛋啊!才合适吧?!
后来和固海舟混熟了后才知道,这名字还真不是陆朱橘取的。
陆师叔取的名字叫:固三八,没错就是三八,因为他们是三月初八见着的。
也算固海舟命好,这个名字最后被张新枝给否了!
三月初八正是卞城王千秋,度一切苦厄,便取了海舟为名,意味为:苦海作舟早回头之意。
当时只有十三岁的固海舟还没觉得有啥不妥,只要能吃饱饭,就算叫他固大粪都没关系。但三年过后,这小子长大了,也才觉得有个好名字是多好。
就在闫无生胡思乱想之际,已经到了菜市口的缝尸铺。
缝尸铺正对着菜市口砍脑袋的平地,一间铺面的小房子,挂着黑布白帆。
店内阴暗,寒冷,明显是布置了不知什么阵法,阴气含量很高。
“商师叔,师傅让我来送货。”闫无生一重两轻的敲了敲门。
“把东西送进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好的!”
闫无生推开门,将板车上的货物一一送到了房内,他尽量低眉垂目,眼睛也不乱看,做完事,就垂手站在一旁等候商远图的问话。
“你师傅最近可忙?”商远图问。
“最近下面村里连续出了几起怪事,师傅被陆师叔请去帮忙了。已经三日未归,昨夜收到阴兵的信笺,师傅让给您送来这些纸扎。”闫无生连忙拱手行子午礼,低头回复。
“嗯,你做事还算妥帖。”
“谢商师叔赞誉!”闫无生再次行礼后继续说:“师傅让无生询问商师叔,您要这批货的用途?”
“正该如此,前些天又有四个小孩走丢。正好被人瞧见是花子所为,官府抓了这几个花子,但孩子却不知所踪。一番拷打后那几个花子只说孩子是他们所偷,但是却不知孩子在哪里。”商远图不疾不徐的将事情说了出来“用刑的时候,有两个花子没承受住,当场去了。这两个花子身子被打烂,怨气不散,被送到我这里来了。”
“明白了,师傅回来,我就立刻回禀。”闫无生也不废话,立刻说。
“嗯,和你师傅说一声,那些花子里可能有人会造畜之术。小孩很有可能是被用造畜之术运出了宁县。”商远图提醒了一句,就不再开口。
“商师叔是否还有吩咐?若无吩咐,无生就先离开了,店里事情还多。”闫无生是真不想在缝尸铺多待。
“没事,不过你最好去你詹师叔那里一趟。”商远图说完就挥手让闫无生离开。
闫无生拱手行礼,马上退出房门,并顺手将房门带上。
一路拉着车离开了菜市口,闫无生才连续的呼出了几口气。
闫无生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缝尸铺,那里总是充满了腐败的尸臭味,更致命的是还有极重的胭脂水粉味。
前世走南闯北十余年,他也学得了一些观人相面的方法。
商远图这人面呈倒三角,口大唇肥无收,鼻大无肉,卧蚕发黑,偏偏还人中窄细,一看就是最典型的淫邪深重的面相。
如果这面相生是在富户人家,最多也就是个风流无度,喜好床笫之欢的人间败类。
但出现在一个二皮匠面上,就有些惹人深思了。
闫无生曾就这事问过张新枝,张新枝只是面色古怪的说:“二皮匠常年与尸体打交道,多少有些不为人知的特殊嗜好!”
那一天,也算是为他重塑了三观,只想对张新枝说一句:“你们旁门玩得真花!”
或许是天生的分辨好坏善恶的能力,闫无生一直避免和商远图打交道,该有的表面工作,他做得就无比到位,毕竟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极端讨厌一个人的眼神是更藏不住的,所以闫无生见商远图总是低头顺目,用以掩饰自己的眼神。
而且,这种人往往心思深重,气量狭小,做事毫无顾忌,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
不过商远图说的孩子失踪案,还是引起了他的警觉。
这三年时间他最少听说了十几起,丢小孩的案子,总数怕有四五十人了。
去年官府着重抓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才消停了几个月又开始出现这种事了。
索性这是古代,一户人好歹有几个孩子,丢一个孩子虽然心里难受,但还不至于天崩地裂。
且没有大户人家丢孩子,县里衙门也不是很重视,这才让这些人贩子逍遥法外。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他的前世,那估计就要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可能发生群体性事件了。毕竟一户人就一个孩子,五十户人就是关系了一百五十个家庭的喜怒哀乐,这要是闹起来,估计又要来一次全国严打才行。
不过,宁县摊上这么个昏聩的县太老爷,也是属实无法,谁叫县太老爷不关注民生,只关注鬼神呢?
这些都不是让闫无生愤怒的缘由,毕竟被拐的孩子,大部分还是有活路的。
而提到了造畜术,就真的是丧尽天良了。
造畜术往往和另一个十恶不赦的邪术有着密切的关系,那个邪术就是采生折割。
十恶不赦,谋反、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
造畜术和采生折割就属于不义之罪。
十恶不赦大罪中谋反、谋逆、某叛、不敬属于维护君权;
恶逆、不孝属于维护父权;
不睦、内乱属于维护夫权;
唯有不义这一条是为了维护世间公义。
可想而知这两种邪术有多么丧心病狂,古代抓住使用这两种邪术的人只有一种刑罚——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