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啦。”安康一手把乱蹦的白姬摁了下去,“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了,他们也不一定舍得十二支药剂都给一个人,容错率太低了。”
“比起这个,现在更紧迫的还是安置避难所这边的幸存者吧。”安康看向了卷毛小姐,后者满面愁容。
“是的,就我们当下的能力来看,重建基地根本不现实。”卷毛小姐扶额,“现下唯一的办法是向别的避难所基地转移,但据我所知,洪川附近的其他避难所资源都十分紧张。”
哪怕提早做好了准备,但物资是维系生存的基本条件,其他避难所的准备支持着本地的难民都捉襟见肘,更别说一下子要接纳他们这么多人了。
所以他们现在向附近的避难所求助或者希望他们接纳这乌泱泱的难民,绝对会被拒绝。
戴着黑眼罩的小男孩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其实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驱魔少年走到了他们之间,仰起头像个小大人一样参与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所有避难所都是接受了首都那边的警示而开始建造的,那边一定比我们更早掌握了关于异化的信息,也会有更周全的准备。”
“就在昨天夜里,省会那边的避难所也被攻陷了,他们向首都请示,首都那边的回复是...”
“来吧,我们会是最后的堡垒。”
虽然看不见驱魔少年的眼睛,但他的话掷地有声,少年稚嫩的腰杆挺着笔直,一字一句认真复述着首都传来的话。
安康可以想象,他的黑眼罩之下,是怎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可是前往首都遥遥几千里,何其艰难。
不管是路上的大江大河,还是异变之后的奇行异种,亦或者是同类堕落之后而成的丧尸...
随便一个都会让这个已经损失惨重的幸存者队伍面临被灭队的危险。
人的生命多么脆弱,经不起命运任何一个玩笑。
但他们都没有点破,因为他们确实没有退路了。
哪怕他们现在被临市的避难所接收,不久之后等异化的物种逐渐强大,他们同样会踏上前往首都的路途。
那时候的路途,会比现在更艰难。
卷毛小姐扬起一个勉强的笑,“那我们就准备向首都出发吧,希望我们一路好运。”
身后的避难所幸存者们,经历了第二次的分别,情绪比前来避难所之时更为低落,甚至有悲观的人在质疑他们努力活着的意义。
这时候确实需要有人来撑起这帮乌合之众崩溃的心。
“我去和大家说明一下情况。”卷毛小姐理好了鬓边的碎发,收拾出一副乐观的模样,朝着乌泱泱的人群走去。
“哥...安康,”单纯扯住了安康衣服的下摆,她有点犹豫,记忆里见到安康的时候,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托他的照顾过了几天干净的日子。
那时候她应该是喊他哥哥的,他很亲切,像她的哥哥一样。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可能是突然间她不傻了,再见他时又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一句哥哥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来。
“叫哥哥,”安康蹲下来,还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才多久没见长高不少啊,怎么了吗?”
“没...嗯我是说好的,哥哥...那个外面的蜘蛛和丧尸我都让他们走开了,大家可以出去了。”
“好的呢。”
白姬都还没来得及朝安康炫耀他被美少女追随的经历呢,转头就看见安康摸着白姬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他咬牙切齿,他忍无可忍,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狗安康我和你拼了!把你的脏手拿开!”
白姬张牙舞爪地朝安康扑去,安康笑嘻嘻地按着白姬的头,看着这小短腿怎么蹦哒都够不到自己。
啪——
空气好像一瞬间凝固了,白姬小心翼翼抬起头,看着安康脸上清晰的巴掌印。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看我手都够不到。”白姬又挥挥小短手以表清白。
“姐...”安康讪笑着把头转回来。
啪——
又是一巴掌,好了这下对称了。
安乐红着眼,呼吸有些急促,刚刚打完安康的手还有着些许发抖,手心全是冷汗。
“谁叫你逞英雄的,自己什么实力心里没点数?”
“要是他们没赶来怎么办,那你就真死了!”
“你知不知道啊!”
高姣姣一旁拉着安乐,手放在她背上给她顺着气,“消消气,你看这人不还好嘛。”
刚刚看到安康出现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一向镇定的安乐呼吸一紧,随即就拨开人群往前赶,但是人这么多,这么挤,她好像永远赶不到她那个爱惹事的弟弟身边。
她眼睁睁看着[028]的刀插入了弟弟的胸膛,她都快疯了!
安乐又扬起了手,安康见状连忙捂着心口,一脸痛苦的模样,“姐,伤没好呢,疼。”
“白姬!”
“安姐我在,交给我您放心!”
白姬手上划个口子,一巴掌呼到了安康的胸口。
“操”
“报告安姐!狗...呸这家伙已经没事了!您放心地揍!”白姬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了狼牙棒。
“狗仗人势。”
“略略略~”
眼见着安乐真的接过了狼牙棒,安康急忙抱头蹲下,“姐你听我解释!这计划是圭圭和我一起商量的!”
“你少拿圭圭堵我,这一看就是你的手笔。”
“圭圭你快和我姐解释啊!你再看戏她就真的揍死我了!”
闻言,安乐回头,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女,提着砍刀,浑身是血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闹。
“圭圭...”安乐手上的东西掉在了地上,身体下意识地朝方青圭那边走去,“你怎么被搞成这样了,白姬呢对白姬,我都告诉你不要过来了,怎么还是来了...”
安乐的声音颤抖着,渐渐带上哭腔。
方青圭握住她伸过来的手,顺势抱住了安乐,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没事的,我好着呢,这不是我的血。”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安乐趴在方青圭的肩上,方青圭能感受到那一边的衣袖渐渐湿了,怀里的人微微颤抖,却又咬着唇不让哭声溢出。
“没事的,大家都好好的。”方青圭抱紧安乐。
远征的战士只觉得心中豪情万丈,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持有凌云志,不破楼兰终不还。
可他们背后苦盼的人呐,只能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悄悄抹泪,他们去不了豪情万丈的战场,只知晓前方的艰险,知晓他们可能等不到远征的战士归来。
个中酸辛,外人不可知也。
幸好,大家都好好的。
安乐擦掉了脸上的水痕,从方青圭的肩上抬起头来,“下次不许这样了。”
“好,只要安康他别在制定这种计划。”方青圭眼里划过一丝狡黠。
“我狼牙棒呢!”“安姐,棒在这里!”
“圭圭不带你这样耍赖的!”安康抱头鼠窜。
就在这边吵吵闹闹的时候,人群里发出一声怒吼。
“我不去!反正横竖是个死,我不如死在这算了!”
“这么远,我们保不齐半路就死了,与其长途跋涉死在外地,不如死在洪川。”
黄毛男子朝卷毛小姐吼道,“你们当初喊我们到避难所来,现在呢?整个避难所都被人端了!来的人大部分都死了!”
“反正横竖是死,废那个力气干什么!”
卷毛小姐感觉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首都遥在千里之外,他们这一帮人确实是死在路上的可能性大一点。
可是,可是......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等死吗?
“反正横竖都是死,我想你的肉体还是不要浪费了。”
方青圭提着砍刀走来,面无表情的少女像是浑身浴血的死神,砍刀立在了黄毛的身边,方青圭一字一句说道:
“食物不够吃了,我看你就很不错。”
“死之前做点贡献怎么样。”
黄毛瞳孔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方青圭,他旁边的砍刀上布满血迹,血腥味一阵一阵刺激着他的嗅觉。
“你,你想杀人吗?”
“不,我在做好事。”方青圭的话语冰冷,声调平平,平静地陈述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杀了你,给大家填填肚子。”
“反正你又不想活了。”
“我想,我想活!”
“不想在这等死了?”方青圭提起砍刀。
“不想了,不想了。”黄毛连连摇头。
“那就出去吧。”方青圭的砍刀拎上肩头,没有感情的眸子扫视了一圈,“还有谁想留在这吗。”
众人默不作声,有几个开始低头朝外走去。
一个小孩子从爸爸的怀里探出头来,“那个姐姐好酷哦,我也想拿砍刀玩。”
爸爸把小孩的头按下去,赶紧朝着外面走去,“危险,别看。”
里面的人都站起身来,陆陆续续朝外走去,毕竟后面有个举着砍刀的活阎王,那女孩的眼神过于可怕,他们都不想试试她那带血的砍刀。
“这,这里发生了什么?”
已经出去的人群散开,围着前面的一大块地。
圆圈里面放着两人高的猎物,哪怕后面的人不挤上前来都能看见,那庞然大物就这么安静的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
他们在避难所的这几天,不仅要忙着躲避各种异化生物的威胁,还只能啃干巴巴的压缩饼干,身心疲惫还是小事,谁不想念异化来临前大快朵颐的日子?
民以食为天,天天吃压缩饼干嘴巴都淡出鸟来了,这谁不抑郁?
吃不好活着有什么意思,不怪他们想死。
“各位,开心点,这是给勇敢者的礼物。”方青圭站在人群后,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听见。
“万岁!”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人群沸腾起来,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他们从浩劫中真实地走了过来,还能呼吸到此刻清新的空气,还能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噩梦般的凌晨似乎暂时远离了他们,从此山高水远,他们还有未来。
“振作起来大家,我们会活下去的!”
“我们一起去首都!”
或许对他们来说,从乌合之众变为同生共死的队友,只需要一堆足够盛大的篝火。
人们自发地分工,有人拾柴,有人搭建营地,有人处理猎物,没有工具又如何,没有劳动经验又如何,想起烤肉在火堆上劈啪作响地冒着油,没人会被眼前这微不足道的困难绊住。
“来,这个肉沿着筋切,对大胆的切,刀坏了我包里还有。”安乐站在庞大的猎物前,教着尤克怎么处理这个比他们还高上许多的猎物。
这个东西实在太大,安乐一个人搞不定,秀着结实的肱二头肌的壮汉义不容辞很有眼力见地上来帮忙。
“狗安康你确定这个斧头这么握的?这样我不好使劲啊。”劈着柴的白姬看着好几下劈不开的木头,半信半疑地看着安康。
“别为你的不行找借口。”安康抱胸,一脸欠揍地看着他。
“你!”白姬咬牙,却忽的看见了在往这边偷看的单纯,连忙举起斧头,狠狠地劈了下去,木头应声断成两半,“看到没,小爷我天下无敌!”
“好好好,这里还有呢。”安康继续放上新的木头。
“别偷看了,在战斗中出神可不是好习惯。”方青圭的声音将单纯拉了回来。
“对不起...”单纯低下了头。
“不用道歉,这是你自己的事。”方青圭低身将下巴靠在了单纯的肩上,“看到那个兔子了吗。”
“这次你自己来,我不出手,去吧。”
单纯猫着身子靠近了她的第一只猎物。
方青圭在后面看着若有所思,蛛丝确实可以极大的强化她的身体,就如同当初的成织一样,但她的战斗经验太薄弱了,所以会在[028]的手下吃亏,同样就像成织斗不过方青圭。
他们太依赖自己的异化给予自己的力量了,在对上真正厉害的人时弊端就很明显。
“你是姣姣是吧,需要帮忙吗?”看着高姣姣好像对于拉露营棚一窍不通,旁边的人主动上前询问。
“不好意思,这个我真的不会,麻烦您了。”
“没关系,”挽着头发的阿姨接过了她手里的活,“一看你呀,以前肯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手白白净净的,现在突然成这样,也不好受吧。”
“嗯......”高姣姣低声应下,“请您为我示范一次好吗,之后的我也可以帮上忙的。”
......
当天色黯淡,夕阳收起了最后一丝亮光,一把火在洪川避难所的北侧燃了起来。
随着柴木增加,火越烧越旺,炽热得犹如太阳重返人间。
烤肉被切成一块块的,用树枝穿透,架在火边滋滋冒油,熟肉散发着难挡的诱惑,引诱着四处忙碌的人们围在大火边上。
滋啦——
是啤酒开罐的声音,方青圭仰头喝上一大口,清凉的啤酒携着细小的泡沫流入喉咙,小麦的清香在嘴巴里回荡,疲惫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从内到外的舒爽。
“小姑娘,你那还有啤酒不?”
许是方青圭畅饮的姿态过于爽快,旁边的人终于克服了对她提着砍刀的形象的恐惧,凑上来小心问道。
方青圭看了他们一眼,周围都是小心探寻的目光。
“不多,就一打,之前出任务时从洪川顺回来的。”
“那......可以给我一口尝尝嘛,我我拿手接。”旁边人眼巴巴看着她。
“我的,不给”方青圭面无表情看着他,看得来人一哆嗦。
“打,打扰了。”
“站住。”方青圭拿出一罐啤酒放在前面的地上,“今天我心情好,给你们一个机会。”
“想喝的一起上吧,谁能碰到这支,我就给他一支。”方青圭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趁机又喝了一大口。“机会不多,我喝完了就没了。”
看着大家还是在原地不动,方青圭叹了一口气:“我保证不要你们小命好吧。”
“愣着干嘛,上啊!”
“冲啊!为了干杯!”
“cheer!”
那群对着啤酒流着口水的人欢呼着冲向方青圭,各显神通为了那一支啤酒。
哪怕一个个都被方青圭踹了回来,抖了抖身上的灰还是继续上。
“加油啊,不多了哦。”方青圭将手中的啤酒倒过来,里面已经一滴不剩,她掏出下一支打开继续。
见状,抢啤酒的人们更来劲了。
一旁看戏的人一边吃着烤肉一边拍手叫好,别的不说,这女生踹人的样子那叫一个帅。
白姬在嘈杂的人声里凑近安康,“太可惜啦,今天圭圭忙着揍他们,居然给你放假了。”白姬话语里,是真情实意地可惜,安康每少遭一顿揍,他的心都会多疼一分。
“烤肉都塞不住你的嘴。”安康把刚烤好还冒着热气的烤肉递给他,一脸嫌弃。
“单纯单纯快来吃啦!”白姬拿着肉串朝着白瓷娃娃招手。
“来了!”单纯跑过来。
那边打得正激烈,一波波的人头被方青圭踹出来,地上的啤酒丝毫不动,但是挡不住人们长江后浪推前浪般重新冲上去。
他们已经放弃了各种技巧方法,逐渐在被揍中找到了乐趣,只要大家锲而不舍,总会有有人碰到那啤酒,万一是自己呢。
“冲啊!”卷毛小姐也在其列,大波浪被她束在脑后,她拍拍身上的灰,又往前冲去。
比起真的能喝到啤酒,这更像一场让他们得以放纵的游戏,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啪!
一支啤酒飞快地朝她袭来,她下意识地拿手接住要拍她脸上的啤酒,茫然的看着人群中双颊微微泛红的方青圭。
方青圭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刚我不小心踢到了,这支归你了。”
扑上去的人一怔,这也可以?
“姐,看我!啤酒砸我就现在!”有人率先反应过来。
“别理他!看我!”
“操你别挡着我!早被踹晚被踹都是被踹,上赶着做什么!”
“那你倒是别挤我啊!”
......
安乐接过安康手里的烤串,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看孩子很无聊吧,去玩吧,他们几个交给我好了。”
“孩子”包括了嗷嗷待哺的白姬,安静腼腆的单纯,以及啥也不会的高姣姣。
“姐...”
“去吧,我还不知道你?肉都糊了。”
“那我走啦!”
安康刷啦跳起来,朝着人群跑去。
“圭圭!给我留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