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头花我要了。”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如果忽略她说话的内容，这声音还挺好听的。
接着，一只手便越过宋月秋，把她手上那一对蓝白格子的头花拿走了。
“哎，你这个人——”
“你干嘛抢别人东西啊？”
宋月秋和周小乐同时开口，不过宋月就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此刻正拿着头花，站在她身后的女人，赫然便是在周大喜跟前传她谣言的张晓芳。
“这个头花我要了，开票吧。”
张小芳愣了一瞬，显然也认出来了宋月秋。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去催促售货员。
“你没看到人家前面还排着队呢，去去去，先来后到，后边儿等着去。”
售货员可不惯着她，直接开炮了。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我可是认识你们经理，信不信我让他开了你？”
估计是觉得在宋月秋面前没面子，张晓月梗着脖子和售货员吵了起来。
“哎呦，你好厉害呀！我好害怕呀！”
售货员嘴里说着怕，那脸上的表情全是嘲讽。
张晓月说别人，她可能还真会被吓到，但是说经理，经理那可是她亲舅舅，要不是妈妈和舅舅非让自己来这里上班，她说什么也不想干这份工作。
“害怕你还不赶紧给我开票，耽误了我的时间，我照样让你们经理收拾你。”
张晓月并不算是个脑子灵光的，没有看出来售货员的害怕是假装的。
“可吓死我吧，我求你赶紧让我们经理来收拾我，最好把我开除掉，不然天天应付你这样的蠢货，这破工作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干了。”
售货员说罢，完全无视了对面墙上“不准殴打顾客”这句话，一把夺过张晓月手里的头花拍在了柜台上。
“你——”
张晓月跺了跺脚，被气的不轻。
抬头又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宋月秋，总觉得对方在看她笑话，顿时变得又臊又气。
“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你们经理。”
张晓月说完，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动。
她还是希望眼前这个售货员能被自己吓到，主动把头花卖给自己。
至于经理什么的，张晓月也就是一次在国营饭店吃饭的时候，听别人喊过。
那是妥妥的张晓月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她。
“你也不用去了，喏，那就是我们经理。”
售货员说着，朝张晓月身后努了努嘴。
宋月秋几人也不约而同的，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正拿着手帕擦着头上的汗，往这边走。
正月里的天这么冷，对方也不知道刚才去干嘛了，竟然热出一头汗。
“萍萍啊，你姥让你今晚回家吃饭，她给你炖了牛肉。”
宋月秋和周晓乐面面相觑，感情这俩人认识，关系还不一般。
“知道了，经理，这个人你认识吗？”
叫萍萍的售货员，一脸的不耐烦，指着张晓月问。
“啊？”
那个经理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张晓月，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他不明白自己外甥女为什么这么问？
而且，面前这个年轻姑娘，自己也没见过呀。
这话如果传出去，自己家里那母老虎还不把自己剥层皮。
“萍萍，你别乱说，我可不认识这位女同志。”
张晓月自打看到这个男人走近，便紧张的一直揪着自己的衣摆。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自己冒充认识经理，还被经理的外甥女给当着经理的面揭穿了。
“经理，你可看清楚了，人家刚才还说认识你，让你把我开除掉呢。”
萍萍开始光明正大的告状。
“孙萍萍同志，你可别瞎说，首先我不认识这位女同志，其次供销社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们只要认真工作，谁也开除不了你们。”
那经理汗也不擦了，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们站在这个岗位上，就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一天需要我们，我们就一天不能离开。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们都要坚守在岗位上，持续发光发热，一直到干不动为止。”
周禾在宋月秋怀里，听得直翻白眼。
这话翻来覆去，不就是说，这个工作是个铁饭碗，没有谁能开除你。
这个经理可真是个好舅舅。
“知道了，知道了。”
萍萍低下头，摆摆手，就差捂着耳朵了。
自己舅舅这话，隔三差五就要对自己说一遍，生怕自己撂挑子不干。
经理仿佛没看到外甥女脸上的不耐烦，又转向张晓月。
“这位女同志，饭能乱吃，话可不能胡说。请问我认识你吗？我们什么时间在哪里见过？当时有没有其他人在场？另外，你觉得我像是一个滥用权利，随便开除员工的人吗？”
不愧是干经理的，男人的嘴跟机关枪一样，嘟嘟嘟一阵输出。
“我，我，我——”
张晓月连我了三声，实在说不出，我在国营饭店见过你，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这样的话。
于是便又一跺脚，快步跑向供销社门口。
“哎？她怎么走了？话还没说清楚呢。”
那经理满脸疑惑的看了看张晓月离开的方向，又转头问他外甥女萍萍。
“那谁知道，可能突然发现认错人了吧。”
“这对头花你们还要吗？”
售货员应付了两句经理的话，便又转头问宋月秋。
“要的。”
本来宋月秋是可要可不要的，但是被张晓月一搅和，她还非要买了这个头花不可。
最终，宋月秋也没有动用周禾那1块8毛钱的压岁钱，自己掏钱，把头花买下了。
“同志，刚才谢谢你了。”
等开票的间隙，宋月秋向叫萍萍的售货员道谢。
“姐姐，吃。”
周禾也从衣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硬糖，递给售货员。
现在是宋月秋抱着她，倒是不怕探不到柜台了。
被一个不满一岁的小奶娃喊姐姐，那售货员自然是高兴的。
“哎呦，小家伙可真可爱，谢谢你请姐姐吃糖，姐姐也请你吃糖。”
说着，她直接从柜台下抓了一把大白兔，塞到了周禾的口袋里。
一颗水果硬糖换一把大白兔，这下子赚大发了。
“老五媳妇，我怎么觉得刚才那女人是在针对你啊？”
走出供销社，周小乐才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