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沈府里,大太太正在慢条斯理的用着早膳,门外丫鬟进来禀报:“夫人,有一位刘夫人前来拜访。”
大太太顿时放下筷子,脸色不悦。一般去别家做客,都要提前下拜帖,哪有这样冒冒失失就来的。大太太并不信刘夫人不懂这里面的礼数,分明就是瞧不上沈家罢了。
那守门丫鬟思量着大太太的脸色,问道:“要不奴婢去回了刘夫人吧。”
大太太却摆摆手:“请到小花厅去吧。我去换件衣裳,去去就来。”
等刘夫人用了两盏茶,大太太才姗姗来迟。刘夫人丝毫不见不快活,一见大太太,笑盈盈的站起来迎了上去。
“我和太太您一见如故,你可不要怪罪我不请自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太太只端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谄媚,也不无礼。
两人说了会儿客套话,刘夫人便转入正题:“怎么不见你家小姐们出来呢?”
大太太笑:“这会子天才大亮,她们只怕都在屋里睡觉呢。也是我懒怠管她们。还没出嫁就好好享受些吧,等嫁了人,掌了中馈,哪还有时间这么睡懒觉啊...”
刘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点。她垂下眼,摸着手中的茶碗微微笑着,心想,沈大太太说话可真含蓄。
先说自己来的早,不讲礼数。又说她家的女儿们都要主持中馈。哪里有妾室掌家的道理,这分明便是告诉自己,沈大太太是不同意之前说好的的那桩婚事的。
不过刘夫人想到家中所托,还是撑起一个笑容来说道:“太太是我见过最和善的嫡母了。”
“小姐们不在也好,正好方便我们说话。如今来,我也确实有一事相托...”
说着,刘夫人从她随身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红漆木盒,她递给大太太,笑着说道:“太太先看看这个。”说完便端起茶碗自顾自的喝起来。
大太太瞧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刘夫人,这才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烫金帖子。大太太打开一瞧,上面写的是某个人的生辰八字。
大太太只当是户部尚书的八字,捡起来随意的看了两眼。却不料上面的内容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大太太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看错。再看去,确实不是户部尚书的八字。
刘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大太太吃惊的表情,轻声说道:“看太太的神情,我便知道太太之前是想错了...”
大太太略有些尴尬,放下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实在是我无礼了,请夫人莫怪。”
刘夫人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我就知道大太太定是想差了。”
“我是家中长姐,如今大弟弟官至户部尚书,小弟弟长到现在房中却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如今,我是为我那小弟弟求亲来了。”
大太太却犹豫起来。她思量着,不知怎么开口。还是刘夫人看出了大太太的为难,凑上去贴着大太太的耳朵说了几句。
大太太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有释然又有犹豫。
刘夫人又说:“如今我也实话和您说了,您好好考虑考虑。外面如何说他,到底是传闻,眼见还未必真呢。”
刘夫人面露真诚,轻声说:“我来之前,我娘也说了,只要嫁过去,二房便是贵府小姐当家。这可是正妻。等将来,分了家,贵府小姐就是当家太太了...”
大太太眼睛亮了亮。
刘夫人知道事情成了大半,笑道:“怎么说也要是找个门当户对的才是。太太您仔细想想这事儿能不能成。若是可以,过几日我便再来一趟。”说完便起身告辞。
大太太将刘夫人送到垂花门外,见刘夫人上了轿子走远了,这才转身准备回去。
刚走两步,就见陈妈妈和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见人就急吼吼的抓着问大太太在哪儿。大太太皱起眉,招呼道:“你在做什么呢?”
陈妈妈终于找到大太太,她两眼一红,老泪纵横,呜呜咽咽的说道:“大太太...”
大太太的心猛的一沉:“哭什么!”
陈妈妈连忙拿衣袖擦了擦泪,悲伤难忍:“武安侯府来人请大太太过去,大小姐她,她怕是要小产了!”
陈妈妈的话好似一个惊雷劈在大太太的头上,震的她两眼一黑,整个人在风中晃了晃,几乎要栽倒。
吓得陈妈妈一把抱住大太太,叫道:“太太!太太您怎么了!”
大太太舌尖苦涩,却猛的生出一股儿劲儿,一把扶着门框,喘了许久,才渐渐觉得眼前的东西能看的清楚了。
“备轿,快备轿!”
陈妈妈忙扶着大太太安慰:“侯府的马车已经在外头了。奴婢伺候太太更衣。”
大太太怒喝:“更什么衣?!头前带路!”
陈妈妈不敢再多说一句,忙叫上贴身丫鬟,上前开道。大太太脚下生风,后面的丫鬟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能追上大太太。
大太太心里乱成了一锅粥。明明昨日见云敏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不过一夜功夫就要小产了。
本来以为云敏有孕,她也能在侯爷夫人面前抬起头来了。现在看起来,只怕刘夫人专门挑这个时间上门也是算计好的了。
一旦云敏小产,自己便不得不答应下来刘夫人说的那门婚事了...
突然,大太太脚步一停,猛的顿住。陈妈妈等人堪堪停下才没有和大太太撞上。
大太太扭头,对众人冷冷说道:“今天早上,三姨娘的丫鬟来报,三姨娘病重,叫府上请惯用的大夫去瞧瞧。等我回来之前,三姨娘就不要出来了,谁也不许去打搅三姨娘歇息。”
陈妈妈一愣,怎么会提到三姨娘?今天哪有什么三姨娘的丫鬟过来呀?
大太太冷漠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听懂了吗?”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深深的将头埋了下去,恭敬的称“是”。陈妈妈更是胆战心惊,她到底是经历过三年前的事儿的,知道大太太狠起来,是什么也不顾忌的。
大太太这才满意点头,带着丫鬟婆子匆匆去往武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