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地主之谊欢迎,方谦精心准备了一顿晚宴。
餐桌上见方谦久不到场,林雅儿疑惑道,
“方同学呢?他还是不跟我们一块吃饭吗?”
黎凰解释道,
“家里老人年老体弱,不习惯热闹场合。
他陪老人在屋里吃。”
枫傲橦不知抽了什么风,对着晚餐挑挑拣拣,一脸不屑,
“就这?说我们不尊重主人,他的待客之道也不咋的啊。
三菜一汤,连个荤腥都没有。
就连食材还都是雅儿带来的。
这让人怎么吃?”
黎凰的脸色愈发难看。
林雅儿不停拉她的衣角,示意她嘴下留情。
可枫傲橦依旧不依不饶,
“对我们这些客人尚且如此,更别说…”
黎凰愣愣一笑,
“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说罢,她愤然离席。
“凰姐姐,橦姐姐不是那个意思。”
林雅儿起身去拦,却被黎凰一招水化形躲过。
见这场宴会不欢而散,她不解道,
“橦姐姐,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枫傲橦倔强的咬着牙,夹起前一秒还吐槽的晚餐吃了起来。
“我这也是为黎凰好。
我承认,方谦比我们都成熟,都稳重,都努力。
以他的资质,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一定能成为伟大的学者。”
林雅儿看出了枫傲橦突然挑事的别有用心,
“这不好吗?”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基于他是个冠者。
玉山城对平民的苛刻程度你也清楚。
赋税徭役,苦不堪言。
以前他是草冠,又有武老师做保,这才能获得和我们同等待遇。
可经历了那件事之后,他灵冠碎裂,冠灵消散。
他已经不是冠者了!”
“我知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城主府才会拒绝给他嘉奖。
可那又不是他的错,他那是为了救我们。”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刻。
要不是他,我的手臂,我的冠灵,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早已化为乌有。
我感激他,我也永远不会像苏月半那样侮辱,践踏他的自尊。
我只是替黎凰不值!
他是救了我们,但救命之恩真要以身相许吗?”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可能不像我想的那么坏。”
“方谦难道不知道黎凰的天赋,难道就不知道替黎凰考虑?
呵呵…自私的男人!
在我看来,他就是因为当不了冠者,不甘心回到这么个穷酸落魄的小村子里。
所以他要把黎凰当成垫脚石,一步一步往上爬。
又或者说,他想借用黎凰的报恩心要把她这等天之骄女牢牢锁在这个穷山沟里,陪他当一辈子的村妇!”
“这…你会不会把方同学想的太坏了。
我觉得他不像这样的人。”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尊重黎凰的选择,但我不想她一时冲动做出错误的选择。
本可化为彩凤翱翔于九天,最终悲剧收场。”
经过一番解释,林雅儿大致明白了枫傲橦的心思。
“所以你不是故意要针对方谦的,你只是想替黎凰考验一下他的真心?”
这时,枫傲橦突然一笑,
“真不真心我现在还不清楚。
不过他的厨艺还是不错的…”
另一边,方谦特意给婆婆做了小灶端到床前。
“你这小娃娃…呵呵…不让我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是怕老婆子我跟那两个女娃娃动手?”
方谦伺候老人吃饭,
“我哪敢啊,我就是怕人多眼杂的照顾不好您。”
“你这嘴啊…怪不得能把黎凰骗得一愣一愣的。”
碗中晶莹剔透的米饭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
这让老人不由得回想起以前,
“好久没看见这么白,闻到这么香的米饭了。”
“是啊,咱们村在山沟里,没田可种。
也就山里有点野果,野菜,菌子之类的,运气最好的时候逮到只山鸡就谢天谢地了。
记得小时候您总是背着我上山摘野果,挖木薯充饥。
也就是近几年好了点,每年村长去城里置办年货回来的时候总会给我们挨家挨户发一捧粟米。
大年夜,咱们祖孙俩分食粟米的场景我记忆犹新。”
捏起沾在嘴角的米粒,老人黯然神伤,
“一晃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记得上一次吃到这么香的米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从老人的只言片语中方谦能猜出,她身上隐藏着极大的秘密。
她不愿说,方谦也从不探寻。
不得不说,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苦恼。
明明知道一些事,却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等我们搬到城里后,您天天都能吃到这样的米。”
老人一顿,眼神中露出一闪而过的慌乱,
“城里?”
“对呀,我总不可能让黎凰陪我在这呆一辈子吧。
她是九天彩凤,我做八荒梧桐。
她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而我也愿意为她披荆斩棘。”
老人装傻充愣,
“唉呀…你说这弯弯绕,老婆子我听不懂。
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说黎凰去哪你去哪?”
“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对她好,这才不会辜负她的爱慕。”
“行,你们回城里,老婆子我没意见。
但我坚决不去那种鬼地方。
你没看见,村长每年进城就跟下地狱一样吗。
哪里的人心狠的嘞…根本不把咱们这种人当人看。
老婆子我就窝在我这儿一亩三分地里。
赶明儿啊,你要是走了,我立马搬到后山看坟去。”
“您…您怎么也这么任性呢。”
“老婆子我再不任性就死了。”
“呸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呢,有我在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呃…婆婆…”
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老人见方谦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
“你这小家伙,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老婆子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趁我睡着了把我带城里去。
我立马喝耗子药!”
方谦拉了拉衣袖,遮住手腕处的尸斑。
“去不去城里我们暂时放到一边。
我…我其实…想问您一件事。”
“什么事儿?”
“就是…我记得大概五岁的时候听您提起过一种针法。”
“嗯?有吗?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方谦走上前提醒道,
“您仔细想想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
那是一种转阴阳,补残缺的针法。”
“嗯…哦…好像的却有这么一种针法。”
方谦激动道,
“真的!”
“老婆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过你问这种东西干什么。
我教你的医术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但当个国医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我…”
方谦眼神闪烁,吞吞吐吐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
“我有一个朋友,他不得以之下兵行险招,身体遭到了极大创伤。
现在是三天一折磨,五天一吐血。
每天过的生不如死,已经出现了尸斑,我想着用这种针法帮他治一下。”
混浊的双眼蒙上一层雾气,老人迅速掩饰好情绪,故作冷淡道,
“那娃儿真是个苦命的孩儿。
不过我建议你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
“啪嚓!”
方谦听到这脑中砰然炸开,就像被阎王判了死刑。
“我…我…我的朋友的朋友真的没治了吗。
我…我…他明明还那么年轻,刚遇到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我…我…我朋友他不是个贪心的人,他只想为老人养老送终,只想不辜负爱人怜爱,只想活的再…再久一点…”
老人沉默不语。
这些年朝夕相处,她怎会发现不了方谦的身体变化。
“传说此等针法需以生命树顶二十四节气针叶为针,辅以日冕花月桂魄果两种极为罕见的药材,引东来紫气倒灌于顶,游走奇经八脉…”
“噼里啪啦…”
万里无云的夜空霎时间惊雷四起。
“哼!”
老人闷哼一声,瘀血涌到嗓子眼又强自咽了下去,本就孱弱的身子急剧衰败。
方谦急忙上前扶着老人躺下,
“你别说了,安心养病。
这件事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老人按住方谦的手,继续说道,
“传说那等针法一经施展可生白骨活死人,治愈一切伤损,甚至还能打开…打开…桎梏…”
天上惊雷频频,老人的气息越来越孱弱,
“我虽然不知道那等针法怎么施展。
但看过一本医典,上面记载了一种针法。
施展条件不如它那般苛刻,但会透支施针人的精气神,求的那微弱的一丝生机。”
说着,老人用尽全身气力在方谦身上按了几个穴位。
“辅以晨间第一滴朝露,效果最佳!”
天上惊雷平复,老人也随之沉沉睡去。
方谦安顿好老人,失魂落魄地跑进后山深处,抱起一棵蓝桉树痛哭流涕,
“我想活着…我想好好的活着…我不想死!
为什么,为什么我当初要不顾一切做那种傻事?
呵呵…我真蠢,我的牺牲最终换来了什么。
现在的我连给婆婆送终都做不到了…啊!
呜呜呜…”
发泄情绪的方谦全然没注意到坐在树上纳凉的黎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