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他感觉不到疼,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因缺氧而头昏脑涨,像溺水一样。
他望着天空,稀疏的星辰在视线中扭曲,就像看到了梵高的的星空图。
恍惚中,他眼前闪过白天那一幕。
坐在马上的女人,回头朝他看来,清风吹来银饰的碰撞声,在耳畔叮当作响。
他好像看到,她回头对他笑,一边笑,一边离他越来越远。
笑的,像小时候一样。
这还是陆竟池第一次体会到接近死亡的滋味,意外的,很平静,也很释然。
但,就在他快要彻底合上眼皮的时候,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叮当声。
“喂,你怎么了?!”
陆竟池目光闪了闪,没法动弹。
他心中苦笑,果然是要死了,怎么听到了江澜的声音?
这么黑,江澜也看不清地上躺着的是谁,她摸索着旁边的马,从包裹里拿出一个氧气瓶。
这是她给自己备的,她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还没能彻底适应这里的气候,所以得随身带着氧气瓶。
她将氧气瓶放到男人的脸上,说道:“你用力吸。”
氧气钻进鼻腔,陆竟池手指动了动,他几乎是本能地深呼吸。
最后他自己抓住氧气瓶,拼命的汲取氧气,就像饥肠辘辘的人,几百年没吃过饭那样。
江澜蹙了蹙眉,干脆把氧气瓶送给他了,“你高原反应这么严重,干嘛跑这种地方来?还大晚上的在外面乱窜,不要命了?”
陆竟池意识也渐渐清晰起来,听到耳边滔滔不绝的声音,他手指骤然收紧。
他刚想说话,又听到江澜问了句,“你是从哪里来的?迷路了吗?”
到嘴的话他又咽了回去。
原来是没认出他。
他从地上坐起来,虽然看不清,可他视线仍然精准无误的锁定在江澜脸上,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手指不受控制的抬了起来,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
可又怕是幻觉,停顿在空中迟迟不敢靠近。
江澜说了半天,不见他说话,她起身要走。
忽地手腕一紧,她被男人拽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
男人还是没说话,就那么抓住她,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江澜也确实该走了,刚才她都准备回去的,怕回去晚了让裴卿声发现,不然他又不会让她出门了。
谁知道这个人忽然冲出来,摔在她旁边,再摔歪点,马蹄都能踩死他。
江澜挣扎了两下,而远处有灯光闪烁,隐约中,有车往这边开了过来。
江澜惊得一把甩开男人,转身朝自己的马跑去。
她以为自己救了什么不该救的人,避免麻烦还是赶紧溜为上策。
谁知她骑上马的瞬间,身后一沉,不等她回头看,男人双手越过她,抓住了缰绳,一踢马腹,马瞬间冲了出去。
江澜下意识抓住马鞍,几次开口,冷风灌进嘴里,冻得她舌头打结。
眼看越跑越远,江澜也急了。
她回头躲避冷风,对男人说道,“你赶紧停下!”
“你听到没有?我好心救你,你要恩将仇报吗?”
身后的人也不说话,操纵着马狂奔在大草原上。
江澜气不过,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缰绳,两人扯着缰绳,马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横冲直撞地冲向了未知的方向。
身后的车子被远远甩开,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裴卿声从车上下来,看着地上还未熄火的摩托车陷入了沉思。
身后的手下不敢吭声,纷纷低下头,承受着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杀气与怒气。
在看到不远处遗弃的氧气瓶时,他怒极反笑。
他拿出手机,给别墅里的胡医生打了个电话,“去江澜房间看一眼,她在不在?”
胡医生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他的吩咐,赶紧下床跑去江澜房间。
他推开门一看,房间里哪里有江澜的影子?
“在不在?”
听出裴卿声语气中压制着的怒意,胡医生忙不迭说,“在,在的,江小姐睡着了。”
他不敢说实话啊,上次江澜回来晚了,裴卿声扇了他两个大耳瓜子,他下意识的以为江澜又跑出去回来晚了。
既然裴卿声打电话问,就说明他也暂时赶不回来。
“是吗?”
“是是,真的在卧室,要不然我把她喊起来接电话?”胡医生为了装的像,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心里暗自祈祷着江澜能在裴卿声赶回来之前回来。
“不用了,小胡耀,如果我回来没看到她,你就死定了,知道吗?”
胡医生一个哆嗦,“是是,知道了。”
裴卿声掐断电话,转身上了车,“继续追。”
“老大,草原这么大,怎么啊追?”
裴卿声瞥了说话那人一眼,“拿头追,拿什么追?这么多人堵不住一个人,我养你们干什么?养条狗都比你们有用。”
那人还想狡辩,但还是算了,默默地开着车,朝黑夜中追去。
谁知道陆竟池会倒回去,他们也不敢闹太大动静,等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跑了,能有什么办法?
他还好意思说他们,他自己去房间不也没能杀了陆竟池,额头上还带了这么大个包出来。
而另外一边,胡医生看了眼时间,好家伙,都两点了,江澜还没回来。
他赶紧给江澜打电话,下一秒,电话铃声在卧室里响起。
胡医生脸色一白,一屁股坐在地上,脑海里冒出两个大字——
完了。
这下真完了。
江澜这会儿还在马背上驰骋,被马颠得头晕目眩。
“都跑了这么远了,你赶紧停下,他们追不上了!”
“你聋了吗?”
“你是哑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澜自己也愣了下。
因为她自己以前就是哑巴。
身后的人一言不发,就只是抓着缰绳,带着她越跑越远。
江澜此刻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被绑架了。
联想到他冲出来的方向,很有可能后面的追兵是裴卿声,但是也不该,他又没看清楚自己的脸,绑架她干什么?
江澜也不和他抢缰绳了,免得马越跑越没方向,到时候连马自己都迷路了。
她之所以喜欢骑马,就是因为马认识回去的路,她走的再远也不会迷路。
天际开始泛起鱼肚白,视线越来越明了,马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
黑色的马儿漫步在草地上,江澜终于有机会回头看一眼男人长什么样。
她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