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抿着唇,眼睛在他脸上来回逡巡,看了好久,她才垂下头,不去看他。
陆竟池再次试图去触碰她,可她却侧开身子,拒绝了他的手。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整个走廊,死一样的寂静。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喊了她,“澜澜。”
江澜微微一怔,缓缓抬眸看向他,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男人又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澜目光闪了闪,她摇摇头。
随后又慌乱的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屋里跑去,她在床头找了自己的手机。
她拿起手机,翻到通讯里,找到陆竟池的电话号码,给他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手机铃声在身后传来。
江澜机械地转头看去,看到男人站在她身后,手机铃声从他胸口传了出来。
巧合,这是巧合……
她挂了电话,那道系统铃声也消失了。
江澜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她苍白着脸,又拨通了那个号码。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怀里的电话响了。
江澜错愕地看着他,只见他从怀里摸出电话,将屏幕拿给她看。
来电显示——澜澜。
江澜无力地坐在床上,她看着这个陌生的陆竟池,眼神也格外的陌生。
过了好一会儿,江澜比划道:你为什么,要拿走他的手机?
陆竟池复杂的眼神在不断变换,他死死盯着江澜,良久才开口,“我就是他。”
江澜不信,她又点开陆竟池的微信,给他打了视频通话。
而他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江澜一颗心迅速下沉,她掐断视频,把手机丢了出去。
她不敢相信,这个人是陆竟池。
他不长这样的……
陆竟池靠近她,来到她身边坐下,江澜又往旁边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
他额头青筋跳了跳,忽然捏住江澜的下颚,将她脸转了过来。
“你不是说,不会忘了我么?”
他声音冷峻,还携夹着怒气。江澜颤了颤,她垂下眸,没有吭声。
陆竟池盯着她,眼中跳动着怒意,他放开江澜,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拨通胡医生电话,“我给你十分钟,马上滚过来!”
胡医生听到这话,也吓得一哆嗦,丝毫不敢耽搁,拎着自己的工具便跑了过来。
十分钟,分毫不差,准时来打御江庭。
他气喘吁吁地问:“陆先生,夫人醒了吗?”
问完一抬头,他看到了陆竟池杀人的目光。
胡医生咽了咽唾沫。
他拎着工具来到卧室,和江澜大眼瞪小眼。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检查,他又不是专业的。
“陆先生,要不咱们送江小姐去医院吧?”
陆竟池冷冷道:“她到底怎么回事?几天时间忘了这么多?”
胡医生急忙解释:“这可能和发烧有关,也有可能是受了刺激,原因有很多,具体怎么回事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陆竟池此刻浑身都萦绕着寒气,有种只要靠近他一步之内,就能把人冻死。
而他们的对话,江澜全都听不懂。
她只想知道真正的陆竟池去了哪里,这个假的看着好可怕。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眼神,陆竟池气笑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
胡医生回过神,忙点点头,转头对江澜道:“江小姐,咱们去医院吧。”
江澜摇摇头,比划道:我没有病,我要离开这里。
“你想去哪?”陆竟池问道。
江澜:我要去,回家。
“家?哪个家?”
江澜再次愣住,他的话提醒了她,她没有家。
陆家,不是她的家。
但是,只要有陆竟池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江澜眼神坚定起来,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
走了没两步,手腕被人拽住,她惊愕地回头,眼前忽然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男人的怀里了。
她挣扎了几下,但无济于事。
她就这么被男人强硬地抱着下楼,塞到了车里,甩上车门。
江澜头晕的厉害,她连解开全带的力气都没有。
陆竟池上了车,开着车带她去了医院。
江澜被迫接受了一些列检查,这次给她做检查的人,是陆竟池找人从家里逮出来的老教授,而且已经退休了。
但他的医术毋庸置疑,手里的几个学生现在都是较为知名的教授或医生。
老教授带着老花镜,还得眯缝着眼看CT片子。
江澜手足无措地坐在旁边,眼睛时不时地往外瞟,她在想怎么跑出去。
趁着教授看片子的时候,她拉了拉陆竟池的袖子,等他看过来,她比划道:我要上厕所。
“忍着。”他无情的拒绝了她。
江澜抿了抿唇,她垂下头,心里更加坚信,这个人不是陆竟池。
她的竟池,不会这么凶。
教授放下片子和化验单,摸了摸下巴的一戳白色胡须,陆竟池问道:“怎么样?”
教授看了眼江澜,分析道:“以片子来看,这姑娘的病,应该是血管性认知障碍。”
“什么意思?”
“这说起来可就复杂了哦,原因很多,简单来说,就是脑组织受损引起的病变。”
“可能是外力,也有可能是长时间受到刺激,激发了潜在的病隐匿。”
陆竟池看了眼江澜,沉默了会儿,又问道:“她最近忘得很快。”
老教撸着胡须,分析道:“如果是些伤心事,忘得快也正常,记忆力本来就下降得厉害,还受到一些刺激,这些事她自己不想记住,便就记不住了。”
“伤心事吗?”陆竟池盯着江澜,看到她还一副想要跑出去的模样,冷笑一声。
和他结婚这三年,都是伤心事吗?
在刚才,陆竟池几乎已经确定,她现在的记忆,已经回到了和他结婚之前了。
陆竟池又问:“那现在,她还会不会忘得像之前那样快?”
老教授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这病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确切的专业结论,只有等过几天再看看。”
说着,他又拿出纸笔来,写了一大张药方子。
陆竟池接过药方,起身拉着江澜便往外走。
江澜挣扎着,不肯和他走。
陆竟池转头警告她一眼,江澜蹙着眉——她讨厌这个男人,长了和陆竟池一样的脸。
她眼底的厌恶太过明显,身边的男人瞬间炸了。
他一把将江澜拽进怀里,掐着她的下巴,低声喝道:“不许这样看我!”
江澜挣扎着,她想比划,可男人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她气恼之下,扭头在他肩膀上咬了下去。
只可惜,她现在没什么力气,咬得男人不痛不痒。
他大步流星地把江澜放进车里,刚给她系上安全带,她又执着地去解安全带。
陆竟池摁住她的手,眯了眯眼,眼神夹杂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你想干什么?”
江澜挣脱他,抬手比划:我要去找陆竟池。
一阵风吹来,陆竟池就那么怔在原地,他双手撑在江澜两侧。
两人离得很近,又那么远。
这世上最悲哀的,莫过于29岁的他就站在她面前,她要去找20岁的他。
20岁的陆竟池,她还找得到吗?
连陆竟池自己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