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桥,
距离平寨还有一公里多,
桥对岸周边有几栋低矮的建筑,是某某修车行和一些小商铺,门前挂着崭新的菖蒲和艾草,有三家门沿传来悦耳的铜铃声。
度小满没记错的话,生前有次酒驾,车轮爆胎冲上绿化带,就在修车铺前面,要不是那家修理铺老板通情达理,完全可以讹他一笔,好在只是修车,换了两个轮胎。
好人啊。
度小满心中长叹,修车铺老板家门前徘徊两只感染者,路灯灯光让感染者本能远离,借此可以看到感染者身上蔓延的黑色血管,血管遍布躯体,临近脖颈处,血管黝黑,感染时间不短了,
却迟迟没有上到脑子,说明此感染者【影虫】天赋有限,
是【下虫体】,基础属性不强,
获得的“资源”不多,无法进化成为寄生完全体,
旁边的感染者更是垃圾,黑色血管只蔓延到肩膀位置,血管展现出颜色和感染深度稍逊一筹,青色肌肤黯淡无光,甚至有腐烂的迹象,
稍弱的感染者胸前有道幽深的伤口,从左肩滑到胸口正中央的位置,正常情况下已经痊愈,
没有,
是值班人员涂抹了【抑生药水】冷兵器所伤,能抑制低等级感染者伤口恢复,加大能量消耗,导致肌体衰退走向死亡,
腐烂,正是【抑生药水】生效了。
某修车行,小砖房二楼隐约传来小孩的啼哭声,
很微弱,像被什么捂住了嘴巴,又害怕小孩窒息不敢用力,小孩有些倔强,八成被感染者迷惑了心智。
门前挂着的菖蒲和艾草拦住了感染者,
今夜风很大,吹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但门前的黄铜铃声和周身的风势并不同步,
是感染者的接近触发【居民生存规则】,黄铜铃铛遮掩了小孩的啼哭,这种遮掩不是万能的,
菖蒲阻止感染者进入,
艾草降低【影诱声波】干扰性,不能完全摒除,
婴儿对世界没有太多的【直接性记忆】,经过艾草过滤的【影诱声波】一般无法影响,大一些的小孩子有自己的脾气,对世界有一定的认知,特别是三岁左右的,晚上在家简直就是隐形的炸弹,
感染者不断向黄铜铃铛吐“黑水”,试图污浊黄铜铃铛,很显然,它们已经察觉到这里有生人的气息,
里面的小孩潜意识,回应了感染者!
只要将黄铜铃铛污浊破坏黄铜铃铛生存规则条令,孩子无法控制,在【影诱声波】的引导下大吵大闹,破坏【居民生存规则】第二条,感染者可以无视规则破门而入。
当然,大人不稳定的情绪,也是【影诱声波】选择的对象。
按照当前情况,这家主人应该拨通了异常处理科紧急电话,他们俩人是私人出行,除非B组的人遇到了大麻烦无法腾出手,总部才会通知其它组成员,
此时,俩人穿过二桥来到对面桥头,
看到感染者向铃铛“吐口水”顿时大怒:
“怪物,尔敢!”
声未出,度小满路边捡到的大石块已经砸在黄毛感染者脸上,受伤身体虚弱的黄毛感染者下巴被砸歪,烂嘴嘶吼,放弃朝黄铜铃铛吐口水,双爪着地向俩人杀来,
一左一右,还懂得联合包抄,跃上绿化带槐树沙沙作响,从半空一跃而下,气焰嚣张,张开的獠牙大嘴可塞下盛汤的大碗,
度小满也不废话拦住陈道明道:
“别搭手,这些都是我的!”
没有出剑,也没有使用【摄影】,在【非性转化】加持下赤手空拳直接将飞下来的黄毛感染者打飞,侧腰弯曲躲过另个感染者偷袭,顺势转手抓住其脚踝,恶狠狠甩腰撞树,
砰,
路灯下落叶纷飞,
陈道明跳上低矮的房檐警戒四周,在他腰间别着一把黑色手枪,是异常处理科作战部队员标配,柔顺的黑衣遮盖,一般是很难看到的,
除非他取了出来,确认手枪没有异常重新收回。
顺手,
取出洁白的手帕将污浊的黄铜铃铛擦拭干净,铃铛底下那团污浊令他感到厌烦: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异常处理科的,你们安分一点,外面的感染者我们已经清理干净!”
屋里没人回答,孩子的啼哭声戛然而止。
房里一家之主抱着妻儿痛哭流涕,
另一只手握着猎枪管的手,手心冒汗,猎枪很难打死这些怪物,
他以为,今晚就要交代,
异常处理科的电话早打过,这会才来人,
还好,最终还是赶上了,
抹去眼角不争气的眼泪,见儿子终于睡着心底的大石头落下嗓子眼沉到胃底,一口亲上妻子柔软的香唇,她更害怕,嘴唇到现在还颤抖着。
陈道明返身跳下房檐,度小满爆锤感染者,刚好将影虫和血液吸进土罐,撇撇嘴,其中一个还算凑合。
转头拂袖像是在喝什么东西,
咕噜,
咕噜,
陈道明有些惊讶:“你在干什么?”
“打的有点累,喝口水,你要吗?”
陈道明上下打量度小满,这张普通脸遮了块丝巾确实耐看几分,和古风夜行衣更搭,他不是很理解古风癖,这种衣服也有兜?
应该有的:“你自己喝吧,我才不要!”
话罢,
残破的柏油路那边传来激烈的枪声,俩人对视一眼快速向平寨方向赶去,俩人选择疾跑,车声只会引来更多的感染者,一不小心会被感染者包围,人少非常危险。
柏油路,油腻腻的,
修车行多的地方总是这样,机油不要钱般流在地上,浑浊不堪,开发的山体旁边乱石嶙峋,挖土机孤零零坐落黑暗里,
度小满一个飞跃,以惊人的弹跳力跳到挖土机顶部,此时他已经动用了【非性转化】强化身体,向平寨方向眺望,激烈的枪声中夹杂轰隆的爆炸声,
是手雷,
眉头紧皱和陈道明快速赶去:
“这群笨蛋,这么大的阵势是想将半影化感染者引来吗?”
异常处理科有明确规定,居民区内,非必要情况不可使用大杀伤性武器,传来的爆炸声已经不单单手雷的声音。
俩人匆忙赶到平寨的木材加工厂,残破的柏油路建了很久,两边尘土堆积形成厚厚的泥浆,泥浆的尽头是柏油路周边沟渠,武装车倾斜倒地,冒起浓郁的黑烟,旁边木栅栏后面堆放大批量未加工木材,
车体破损严重,度小满近前查看,防弹级别的挡风玻璃被巨大的力量锤击,出现蛛网般裂痕,再来几下恐被击穿,车门被巨大的力量扯断,丢到远处,
旁边,赫然是B组队员的尸体,
度小满见过他,隔空呼唤几声想把他叫起来,
近了才知道,心脏的位置血淋淋一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敞开的胸口被锋利的椎体刺出某个图案,
是只粗略的血鹤,简单的线条勾勒出鹤形神韵,这一手令度小满十分惊讶,伤口周边出现黑色,很显然是感染者干的,
这血鹤,以度小满美术专业生的目光来看,寥寥几笔便能将鹤的孤傲勾勒出来,着实难得,非常考验画者的基本功,
“我曹,感染者画的?”
“有米有搞错,美术生已经这么卷了吗,成了感染者还要学美术?”悲戚的情绪涌上心头,自己这幅身体居然选了这么卷的专业,如果不是自己拯救他,悲惨的生活必将让他跌入生活的黑暗。
“啊!”疯子般的吼叫从身后武装车传来,是陈道明的,“鹤岗,是鹤岗!”
陈道明性子一直不温不火,从没见他如此失态过,
度小满快速跑向武装车,另一牺牲者是武装车驾驶员,侧腰被巨大的力量贯穿,留下巴掌大血洞,从下往上摘取心脏,
头,没了,
敞开的胸口同样绘有一只血鹤,这只有些不同,孤高的鹤嘴低头轻啄红色波纹,恰似水面,却始终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以优雅的姿势享受晨起早餐。
嘶,
被杀一个,绘一只,每一只不同,
这个感染者怕不是行走的感染艺术家?
从当前位置,已经能看到平寨绚烂的枪口火花,陈道明抓紧长刀疯一般向平寨跑去,被度小满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这么冲上去会死的!”
从武装车损毁程度,和俩人的死状,能轻易绘出血鹤的感染者肯定不简单,感染者保存了原主的某些意识,但要继承如此优秀的画工,能力怕不一般,
至少,度小满认为,在自己接触到的感染者中尚无一人,
贸然冲上去十分危险,度小满觉得还是先和总部联系,报告这里的特殊情况,
陈道明甩开度小满的手,回头,后者这才发现黑框后面的眼睛双目血红,眼泪不受控制从眼眶流了下来,度小满原本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冷漠,绝情,从没有过的距离感将俩人刚拉进的距离撕裂开来:
“鹤岗!”
“是杀死了我妹妹的鹤岗,我必须杀了它!”
“没有人能阻拦我!”
“你,也不行!”
他拔出笔直的刀对准度小满,一字一顿将心底的仇恨从掩埋的坟墓里刨出来,后者再不敢阻拦,
单薄的身影像一抹薄薄的柳絮,融入远处斑驳的路灯后面,
面对无尽的黑暗和危险,
毫无畏惧
刀体反射的寒芒映入度小满眼帘,嘴角喃喃:“他不是县长的侄子吗?他还有妹妹,怎么从没听人提起过。”
度小满明白,如果这次他退缩了,俩人以后形同陌路,
长叹一声追了上去,他不想失去陈道明,那便用生命坚守这份友情,并拨通了组长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