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在莲花楼里，方多病远远就能看见村子里火光冉冉，格外亮堂。
想来是白日里那些沉寂的人都出来了，并且还有组织地从不同地方赶向同一个地方。
后山，他们在往后山聚拢。
方多病从窗边离开，推了下昏昏欲睡的李莲花，“李莲花，村子里有动静了。”
被推搡醒的李莲花眼神清明，完全不像是刚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的样子。
“我们跟上去看看。”
“嗯。”
两人使出同款婆娑步，不多时就赶上了往后山去的大部队。
悄无声息地落在一棵树上，两人屏住呼吸往下看。
下方汇聚了许多村民，每个村民手里都拿着火把，连成片的火把把周围照得亮堂极了。
借着火光，方多病看清了那些村民，他们眼睛都是一片漆黑，没有眼白，行进的动作有序但无比僵硬，最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有听到呼吸和心跳声。
他们都死了?
心中有此猜测得方多病呼吸乱了一拍，下一瞬树下的人全都齐刷刷的抬头，往两人所在的地方看来。
无数双黑漆漆的眼睛，不同的面貌，却都是同一种表情，诡异至极的微笑，嘴角咧得像被撕开了一样。
像是被无数个有生命力的脸谱盯上，让人不寒而栗。
方多病能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滞了一下，而后像鼓捶一般砰砰直跳，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李……”
手里突然被塞了什么东西，方多病准备开口询问，又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开口，就默默攥紧手里的东西。
树下的村民仿佛失去了目标，视线又不约而同的移开了，继续僵硬地前进。
“呼。“方多病松了一口气，这才有精力看向自己的手里的东西，发现那是一张符纸。
“这是什么符？”
对上方多病疑惑的视线，李莲花又从储物玉佩里掏出一大沓符纸递给对方，“你手里的是敛息符，其他的符杂七杂八的都有一些，但你不用管是什么，遇到危险只管往外扔就是。”
只管往外扔?
方多病嘴角微微抽搐，还真是财大气粗，季轻舟这给惯的。
敛息符，闻名而知意，应该是收敛自身气息从而达到隐匿目的的符纸。
欸，不对，方多病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有这种东西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呃……
"我忘了。”李莲花尴尬地用手摸了摸鼻翼。
季轻舟把这储物玉佩给他以后他就一直没用过，杂七杂八的事搅在一起占据了他大半心神，要不是碰到今天这种情况，他还真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方多病：……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们快走远了，继续跟上。”李莲花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转移话题。
方多病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也就如李莲花所愿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有了敛息符的两人如虎添翼，没之前那么束手束脚了，轻功施展起来放开了许多。
行尸走肉如同傀儡般的村民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最后在一片坟地停了下来。
那坟地周围萦绕着黑雾，火把的光都被黑雾压制了不少，可见范围大大缩小。
李莲花和方多病落在离一众村民不远的树上，默默地观察着下方的情况。
无数坟茔遍布，偶有风吹过，卷起许多白色冥钱，再配上那些村民脸谱化的相同笑容，有一种极致的诡异感，让人瘆得慌。
方多病不由疑惑，侧头询问李莲花，“你说他们还活着吗?”
这副模样，委实让他摸不准这些人的死活。
你说人死了吧，之前都还好好的，他也接触过，没察觉什么不对劲，就是正常人，没道理几个时辰过去上百个人就都死了呀。
可要是说他们没死吧，这行尸走肉的模样还真恕他没看出半点人样。
“你还记得元宝山庄的灭门案吗?”
李莲花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提起了之前的案子。
比起直接告诉方多病答案，他还是比较喜欢引导方多病自己思考，这是他一贯的教导方式。
元宝山庄灭门案，方多病眉头皱了皱，是哦，那元宝山庄阖庄上下百来人也是前一天还好好的，一夜之间就死了，这些村民的情况和那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你的意思这些村民的异常也是上次那伙人干的?”方多病眼睛一亮，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李莲花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凝重，“暂时还不能下结论，但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他想得比方多病更深一点。
这些村民突然转变成傀儡，想必凶手不是才下的手，而是很早之前就下手了，只是现在才显现出来而已。
他们可能很早之前就是死人了。
那元宝山庄又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凶手又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李莲花心里隐隐有了一个骇人的猜测。
希望不是这样，不然那就太恐怖了。
见李莲花面色难看，方多病不免担忧，“李莲花你没事吧?是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继续盯着他们吧。”
李莲花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把心神全部放在了那些村民身上。
方多病狐疑地看了李莲花一眼，没看出李莲花受伤了，纵使心里担忧也还是依言把注意力放在了村民身上。
那些村民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还是怎样。
过了很久，他们才有了其他动作。
村民们自发有序地退到两侧，在中间让出了一条路，如同在迎接什么人一般。
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深处走出了一个穿着嫁衣的姑娘。
新娘身上有许多繁琐奢华的配饰，走起路来有轻微的响声。
那些配饰的珍贵程度说一句价值连城都不为过，不亚于皇宫里面的御用物品，决计不是桃花村这样一个小小的村庄里能有的东西。
新娘的脖颈，行走间露出的手臂上，都有这青紫殷红的斑驳痕迹，那一般是欢爱过后才会留下的痕迹。
畜牲。
方多病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方多病压抑下愤怒继续看下去，只见那些村民动作一致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在新娘走到第一个村民面前时，那个村民用匕首在新娘手臂上割下了一片肉，伤口处不断往外冒血，新娘却是一脸漠然，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第一个村民把削下来的那块肉塞进自己嘴里，机械性地咀嚼着，好像活过来一样，脸上的表情从僵硬到灵活。
脸上肌肉蠕动，嘴角又裂开了不少，全黑的眼睛渐渐有了眼白，露出享受的神色，好像嘴里吃的不是人肉而是什么山珍海味，琼肴玉宴。
方多病哪见过这种生食人肉1的骇人场面，一下子被惊得不轻，脸上的表情带着震惊和恶心，一股股涌上来的反胃感让他想吐。
李莲花也是瞳孔一缩，也顾不上什么了，当即朗声道：“出手救人。”
要是真让那姑娘被在场这么多村民分食，就算不是死人也变成死人了。
他不能因为想要线索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