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斑驳秋萧瑟,风移影动思灼灼,日公恰落斜枝里,如墨勾画影婆娑。
残阳,秋风,竹影,勾勒出一幅珊珊画卷。
与这幅娟丽画卷相反,平凡的树林底下的黑暗中,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罪恶。
“啊……”
疼到了极致发出来的声音惨绝人寰,光听着就让人胆寒,汗毛直立。
幽暗潮湿的地牢里从来不缺惨叫声。
血腥味、尸体腐烂的臭味、地底阴冷潮湿的湿气,几种味交杂在一起,熏得人恨不得鼻子废掉没有嗅觉才好,也不用让鼻子受这等酷刑。
地牢入口处,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站在那儿,昏暗火光下映衬的模糊的脸上带着病态扭曲的笑容。
“封磬,下一批实验品准备得怎么样?”
“尚且还在准备中,近来我们的动作太多,已经引来了百川院的注意,属下怕引起百川院的警惕和探查,坏了主上的计划。”
一个熟悉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汇报情况的话语中带着毕恭毕敬的意味。
“是吗?”
单孤刀意味不明地反问,阴冷的目光在封磬身上打量。
“到底是因为害怕坏了我的计划,还是另有其主不愿意尽心为我效力了呢?”
恶意满满的声音让封磬背上沁出了薄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大脑。
单孤刀发现了。
封磬很早就已经查明了单孤刀的身份,确定对方是冒牌货无疑,但因为单孤刀突然实力大增,他一时也不能对单孤刀做些什么。
是以只能继续假装效忠单孤刀,从对方手里套取消息,私底下和角丽谯暗通消息,将单孤刀的每一步计明牌。
自从单孤刀实力大增后,就下令让手下去抓人,老幼妇孺皆可,但最好是江湖中人。
单孤刀专门建了一个地牢来进行不为人知的实验,其手段之恶毒简直泯灭人性,让封磬这个曾经经手过石寿村人头煞炼制的人都胆寒心惊。
他觉得现在的单孤刀完全称不上是人了,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下突然被单孤刀这么意有所指地一说,封磬一时之间竟然有那么片刻的失语。
许是此刻的沉默让气氛冷凝得有些致命般的窒息,单孤刀忽然揭过了这茬,“开个玩笑,你这么忠心耿耿,怎么会另投其主呢,你说是吧?”
单孤刀的手搭上封磬的肩头,一缕黑气顷刻之间没入了封磬的身体。
“那是自然,我身为宣妃娘娘的手下,怎么会另投其主呢,南胤的复国大计还指望主上呢,主上莫不是在谁那里听到了什么……”
封磬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番话既表明了自己的忠心,同时又十分自然而然地探查单孤刀今日这一遭是为了什么。
是哪里露了破绽被单孤刀发现了什么?
还是谁在其中“挑拨”?
“那希望你一直这么忠心,毕竟你可是我不可或缺的好手下。”
单孤刀没有回答封磬的疑问,只是说了一句类似于“勉励”的话。
他看向封磬的眼神冰冷至极,完全不像看一个人,一个活人该有的眼神,反而像是在看一个物件,或者一个死人。
同时他说的话又像是鬼魅的低语,带着阴毒却又能蛊惑人心。
然而向来敏锐异常,七窍玲珑心的封磬却完全没有发现,还是在扮演着自己忠心耿耿的好手下角色。
“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看看。”
单孤刀收回手,一句话打发了封磬。
封磬不疑有它,习以为常地转身离开。
被抓来的人都关在地牢,每次单孤刀来得时候都会支开所有人,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什么,只是每次单孤刀离开后,地牢里就会多出十几具尸体。
封磬也试图探查过,但每次都因为各种意外不了了之,他也怕引起单孤刀的警觉,就没有再打过探查地牢的主意。
但他不知,自己放弃探查地牢的秘密,会成为他最后悔的一件事。
望着封磬远去的身影,单孤刀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如果目光能实质话,估计封磬这会儿已经被百刀穿心,死得不能再死了。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单孤刀才收回目光,转身往地牢深处去。
不消一会儿,地牢里又响起了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
百川院中。
肖紫矜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手里拿着一张纸。
纸上写满了满满当当的字,光让人看着就眼花。
看完了纸上的内容,肖紫矜手骤然一紧,纸上瞬间出现了褶皱。
肖紫矜心绪复杂,眼底欲望和理性的警惕交织,满是挣扎。
“紫矜,你在这儿啊,这么晚了还没睡是有什么心事吗?”
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自肖紫矜身后响起,肖紫矜很快将手里的纸收进袖中,转身看向乔婉娩,目光都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阿娩,你怎么来了?”
肖紫矜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心虚,好在乔婉娩心里挂着事,既没有看到肖紫矜藏东西的动作,也没有听出肖紫矜话语中的心虚。
“我是来和你商量四顾门重启的事,这几天你和其他四人因为这件事闹得很不愉快,我想……”
乔婉娩话还没说完,就被肖紫矜打断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乔婉娩,眼底染上晦色,“所以你赞同吗?我重启四顾门,甚至是可能会成为新任门主,你支持这件事吗?”
“我,”乔婉娩愣了一下。
紫矜从来不会这样气势咄咄地对她说话,今日这是这么了?难不成是因为和那四人闹了不愉快心里的气还没消。
乔婉娩轻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安抚意味地对肖紫矜说道:“紫矜,你也知道,相夷他已去了多年,四顾门也解散了这么多年,重启之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况且如今重启四顾门不一定是个好的决定。”
这话说得很合情合理,但肖紫矜只从里面听出了一个意思——阿娩不支持他重启四顾门。
肖紫矜一瞬间气上心头,只觉得心里涌出一股暴戾来,让他想撕碎什么。
他强压着这股暴戾,无处发泄的情绪让他心底生出许多晦暗心思,说话也格外难听。
“你不让我重启四顾门,到底是因为这个决定事错误的?还是因为你还忘不了李相夷,觉得只有他配执掌四顾门,我没有这个资格,我不配当新门主,我会辱没了李相夷的四顾门?李相夷都已经死了十年了,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是吗?”
肖紫矜一席话说得乔婉娩脸色发白,眼底失望之色弥漫开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劝你只是因为重启四顾门这件事确实不合时宜,我………原来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三心二意忘不了旧人地多情之人吗?”
乔婉娩想解释,却又放弃了。
别人听得进去的才叫解释,听不进去的再多对对方来说也只是废话罢了,思及此,她忽然失去了解释的欲望。
她很了解紫矜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么多年,哪怕是她答应了他交往,收下了他给的镯子,他仍旧患得患失,常常因为各种小事不安,觉得她不是真心爱他,觉得她心里还念着相夷。
她向他解释了很多次,只是为了让他安心,可她也是人,被怀疑多了,解释多了也是会伤心,也是会感到疲倦的。
或许她和紫矜是真的不合适。
乔婉娩心里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触及乔婉娩眼中的失望,肖紫矜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暴戾的情绪被压下去了许多,理智重新占领大脑。
“阿娩,我不是,我…我只是……”
肖紫矜言语慌乱,却不知如何解释,毕竟刚才说得那些话也真是他的真心话。
“抱歉,阿娩,你也知道江湖上最近不太平,我因为各种琐事心里烦躁,所以刚才有些口不择言了,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肖紫矜放低了姿态,绝口不提自己刚才说得那些伤人的话,只避重就轻地解释自己情绪失控的原因,想以此来推脱自己的责任。
“算了,紫矜,今天既然你情绪不好,那这事我们就改天再谈吧。”
乔婉娩也不知道是被刚才的话伤透了心,还是看清楚肖紫矜的真面目了,没有再和肖紫矜多说废话,直接转身离开了。
“阿娩,我……”肖紫矜伸出去拉人地手拉了个空。
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和乔婉娩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负面情绪像无处不在的爬虫一样,啃噬得肖紫矜几欲发狂。
袖中瓷瓶冰凉的触感让肖紫矜情绪稍缓,想到刚才那封信上的内容,他眼底不再是挣扎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决绝的坚定。
“这是你们逼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