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婆子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床边。
混浊的老眼看了半天，她才看出这人是谁。
那天她去派出所报案，告宋晓琴、宋晓蕊两姐妹不赡养她，跟着两姐妹一起来的那个律师。
当时这个律师威胁她的话，宋老婆子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人笑起来十分温和，说出来的话，现在想想，宋老婆子只觉得脊背发凉。
“你……是你……”宋老婆子指着何律师。
何律师浅浅一笑，“您在说什么？”
“撞我的那个人，是你安排的。”宋老婆子吃力地说。
何律师脸上继续挂着笑，他竟然没有否认，反而还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那两个贱丫头……”
“嘘。”何律师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宋老婆子禁声。
“我这次过来，是受宋晓琴、宋晓蕊姐妹的委托，给你送这个月的赡养费，总共五百块钱。”
何律师把五张大钞一张一张展开，在宋老婆子眼前晃了晃，然后放在她枕头边儿。
站直身体，何律师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前，手上提着自己的公文包，用公事化的语气说，“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通知到您。”
轻笑了下，他掏出装在公文包里的笔记本电脑，鼠标点几下，一段视频开始播放，他自己则退到一边。
宋老婆子的角度，稍微垂下眼就能看清屏幕上的内容。
此刻正播放的，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的画面。
他全身上下缠满纱布，整个包成木乃伊一样，就连头上都缠满了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两个鼻孔和一张嘴巴。
“这是……”
“你大儿子，宋强。”何律师说。
宋老婆子根本无法相信，她大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但随着医生拆纱布的动作，她不得不信。
其实那晚，宋老婆子就在小院子里，只不过门口有人守着，不准她出去罢了。
外面宋强、何红莲的鬼哭狼嚎声，宋老婆子听到了。
等后来她出来时，外面已经没有人。
宋国回来，宋老婆子没敢跟宋国说实话，只说梅静来找过宋强和何红莲，然后两人就不见了。
现在看着宋强的惨样，看医生换药时故意按压断骨处，还一边按一边问，“这样疼不疼？”
宋强大叫着“疼”，医生接着按，又问，“这样疼不疼？”
这一次力道明显加大，因为宋强的叫喊声都嘶哑了。
视频里的宋强，简直遭受了一场酷刑。
最终医生重新给宋强包裹好纱布，宋老婆子以为终于完了，却没想到，这才刚开始而已。
接下来还有何红莲，还有梅静。
只看到梅静，宋老婆子就崩溃大哭，闭上眼睛再也不肯看。
但电脑里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挡也挡不住。
“求求你，别放了。”宋老婆子哀求。
何律师笑了下，“后面还有几个人呢，你不想再欣赏一会儿？”
宋老婆子不停摇头，“不看，我不看，求求你，别让我看了。”
何律师点点头，十分善解人意，“好，我那我关上。”
关掉电脑，将电脑收进公文包里面，何律师再次站直身体，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前。
“老太太，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他问。
这会儿宋老婆子的脑子十分灵光，她立刻说，“再也不去给宋晓琴、宋晓蕊添麻烦。”
“既然您这样说了，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五百块钱您收好，下个月这个时候，我会再过来给您送第二个月的赡养费，您活一个月，这赡养费我就给您送一个月。”何律师说。
微微点头，何律师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来，转回身说，“忘了跟您说了，宋晓军还有半个月出来，到时候会有人把这里的地址告诉他。另外，我联系过您的房东了，他应该会过来照顾您一下，总不能让您死在他的房子里不是？”
微顿，何律师继续浅笑着，又说，“当然，他要是狠心把你扔出去，那也是您自己造成的。就这样，老太太，我们下个月见。”
他转身离开，如一缕轻快的风。
一直很温柔和煦，却让宋老婆子抖如筛糠，直到何律师走后很久，直到房东过来查看。
看到宋老婆子瘦得脱了相，面色发青，整个人不停发抖，房东立刻就皱着眉头说，“你可别死在我家这房子里！”
丢下这句话，房东就跑出去了，喊来几个人，要抬着被单，把宋老婆子抬出去。
被房东叫来的几个男人下不了这个手。
“这也太缺德了，宋老太儿子、儿媳都不在，她又病着，怎么能就这么把人扔出去呢。”
“是啊，这么大年纪的人了。”
没人愿意帮忙，房东也怕别人说闲话，最终没把宋老婆子扔出去。
但宋老婆子床头的那五百块钱，房东拿走了，承诺每天会做一些易消化的食物过来，喂给宋老婆子吃。
其实他送来的，就是一些米汤，每天三顿。
宋老婆子喝药苦了胃，停了药，再慢慢进食一些米汤，反而吊住了这条命。
一月中旬，A大放假。
同学们终于熬过考试周，接下来就能够自由自在地度过一个超长寒假。
之前上高中的时候哪有这么长的假期？
想想都让人兴奋！
因为宋晓蕊放寒假，楚珩再次计划出游。
晚上回家，他就拿出许多图片，摆在客厅茶几上。
“晓蕊，来看看你喜欢哪里。”他招呼宋晓蕊道。
楚珩给宋晓蕊看过类似图片，所以看到这些，她便明月楚珩的意思。
只是，她没办法跟他去。
“阿珩，放寒假我得给文辉补课，从明天开始，他全天排课，课表我们都排出来了。”她说。
楚珩，“……”
好半天他才说，“不能调一下课吗？你们现在不是三个人给阿辉代课？”
宋晓蕊失笑，“本来就我代的课最多。况且全天上课，最好是把课程分布均匀，连续几天学英语、连续几天学数学，这样怎么行？”
“先让另外两位老师交替上课，等我们回来，你再轮换科目给他补，这样不行吗？”楚珩打商量。
宋晓蕊无奈，“每一到两节课调换一下老师，也是必要的呀。况且就算不用轮换，我回来后一天到晚不停给文辉上课，我也受不了啊。”
楚珩抿起唇，好吧，最后这一句，打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