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永寿，凡人却只能苟且偷生。世间沧海桑田，地上的人一茬又一茬地死去，可那群神，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你不觉得荒谬吗？”
于非晚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巫清欢显然也并不期待她的答复，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从我有记忆开始，身边的人总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老死、病死、战死、无辜枉死……可那些神明，他们却一直活着。什么也杀不死他们，那个神农假仁假义地教凡人治病，看起来一副济世救民的样子，可是，要他交出神格，又犹犹豫豫起来。还有那个轩辕，哼，人皇，他跟那群争权夺利的凡人没什么两样，既要地位，又要名声，哪有这等好事！最讨人厌的就是那个蚩尤……”
说到这里，巫清欢忽然就笑了：“弄不死他，真是我毕生遗憾。”
暂时没弄死你，不仅是他的遗憾，也是我的遗憾。于非晚脸上挂着一抹和煦的微笑，如是想道。
于非晚其实很能理解巫清欢的心情，面对这群开挂的上古生灵，她可能就像班级里怎么学也学不好的好学生，要是全是因为天赋或者是努力程度不够也就算了，结果偏偏是因为考核老师（天道）给人开小灶。
这不扭曲，也算她心态好了。
不过扭曲就扭曲吧，可她偏偏不对那些制定规则的强者动手，反而磨刀霍霍向猪羊，把凡人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看着巫清欢发表着自己的雄韬大略，于非晚心中生出了些许的厌烦，实在是懒得与她虚与委蛇，直接开口打断她，但语气还是温柔得很，一双杏眼笑盈盈地看着她：“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的神格。”
“哦？”于非晚轻笑一声，“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得到的，我要怎么给你呢？”
巫清欢的语气有些急躁：“你只需要把灵力注入这块玉石就行。于非晚，你不想做神，我想，这样互惠互利不是很好吗？”
“可我不会啊。”于非晚的杏眼眨了眨。
原本一直很好说话的于非晚不知怎么的跟巫清欢绕起了圈子，巫清欢放出去的傀儡太多，时间越长，对她的消耗就越大，如果再不拿下这个女人，她……
巫清欢的眼底闪过一层杀气，就要催动符咒，想要将于非晚困死，谁知，于非晚却手指指着东南方向，一道金光从她的指间闪过，阵法一下子四分五裂。
在谈话之间，于非晚一直在观察着巫清欢的神情，她虽然站得离东南角很远，但是视线却总是忍不住往那里飘，同时，每当于非晚望向那边时，她的肌肉便会一瞬间变得紧绷。
巫清欢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阵法反噬，她大喝一声，又甩出一张符咒，可惜她的灵力几乎已经完全耗尽，这一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反而令她的处境雪上加霜。
于非晚那双一直含笑的杏眼，此时却蒙上了一层寒意，眼睛里的鄙夷像是一把匕首刺痛了巫清欢的眼睛。
她已经清楚了。
胜负已分。
此时，一向高傲的巫清欢却扑通一声跪在了于非晚的面前：“于非晚，不不不，于小姐，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我……错了……”
荒谬。
于非晚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女人，心中就闪过这样两个字，既没有同情，也没有厌恶。
这就是巫清欢，一个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卑躬屈膝的人。
“巫清欢，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是不是也曾经这样求你？”
于非晚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因为随着灵力的消散，巫清欢的身体逐渐溃烂、腐败，她从祈求到咒骂，再到拼死一搏，可是无非只是强弩之末。
很快，她早该腐烂的尸骨，逐渐逸散，彻底得融化了。
有人胜利，有人活着，有人失败，有人死去。
而那无法被改变的、不得不令你接受的，我们称之为命运。
换而言之，这就是天道。
……
山海市，444号大楼，朝夕杂志社。
现在，距离于非晚失去下落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星期了。谁都知道她在谁的手上，可是不仅是她，连巫清欢的傀儡也一个接一个地消散。
但于非晚还是没有出现。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儿，成为了一个新的神明，想要隐藏自己的下落是很容易的事情。
林玄和林武这几天一直在到处收拾巫清欢制造的烂摊子，她是卯足了劲儿，在死之前做点儿什么，好不容易说说笑笑地准备回去休息，忽然就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楼下。
一个熟悉的身影看着落荒而逃的出租车司机笑眯眯地说：“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啊。”
“非晚！”
于非晚一转身，映入眼帘的就是热情的林玄和故作冷淡的林武：“好久不见。”
林玄一如既往地话痨，一路上拉着于非晚说个不停，也不忘了打听她去哪儿了。
于非晚解释说，自己打算休息一下，所以就回家一趟，毕竟正过着年呢突然就离开家了，搞得于父于母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给朱阙姐请假了呀。”
“啊？”林玄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你不会是发的邮箱吧？”
见于非晚点点头，林玄才知道闹了一个大乌龙：“我们邮箱都很久没用了，一般都直接发手机。难怪阙姐不知道。我们可担心死了，尤其是……”
正说着，电梯门倏地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电梯外，林玄和林武自动给小情侣留下空间：“你们聊，我们先回去了。”
于非晚望着眼前熟悉的男人，有些尴尬，又有些温暖：“齐哥……”
齐宥冷哼一声，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你不欢迎我？”于非晚撇了撇嘴，“那我也不跟你回九黎了。我爸妈还说给我安排相亲呢。”
“我不欢迎你？”齐宥的声音明显带了些怒气，但看着于非晚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怒火立刻被熄灭了一半，他尽可能冷静地说道，“不相亲，回九黎。”
他的言简意赅，把于非晚逗得捧腹大笑。
她笑眯眯地拉住他的手，点点头：“好。”
窗外，挨过了一整个冬天的大树在悄无声息之中抽穗发芽，南归的飞鸟也正成群结队地往山海市飞来，新生的鸟儿在温暖的鸟巢之中不停地歌唱。
积雪在融化，万物在复苏。
春天马上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