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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说着正事的男人忽而顿住,长胥疑狐疑侧目。
“……摄政王?”
南宫佞迅速回神,不着痕迹继续说,仿若方才的停顿只是瞬间的错觉。
大掌却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怀中少女的后颈,无声示意她松口。
长胥疑勾唇,牵起一抹冰凉的轻笑。
“娇妻美妾在怀,摄政王这心思怕是也不在正事上了,我还是尽快回避的好。”
话虽如此说,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知他看出异样,南宫佞也不再有意遮掩。
“乖……别闹,”微粝的掌心抚了抚她的后颈,像是在耐心哄劝,“很快就好了。”
难免让人生出些暧昧不明的联想。
似是急着打发来客,再片刻不停留地去同怀中人做些什么。
直到南宫佞手中的麝香烟几欲燃烬,被另一侧的美人接过去放下,柳禾才晃晃脑袋清醒了些。
心下忍不住暗骂。
麝香烟这东西,就该挖个坑全埋了。
很快她便意识到,南宫佞是在专门留给她时间清醒,因为要说正事了。
“先前所说姜扶舟的事……”
南宫佞率先挑起头。
长胥疑不动声色,目光在房间内莺莺燕燕身上瞥了一圈,似是有所顾虑。
将他的逡巡看在眼里,南宫佞振振解释。
“都是不夜堂中哑女,但说无妨。”
至此,切入正题。
柳禾不敢大意,留心等待着长胥疑开口。
“姜扶舟啊……”男人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杯沿,漫不经心道,“你们只知他通过一些手段救回南瑶先帝,却不知代价是什么。”
不待南宫佞与柳禾疑惑太久,长胥疑放下茶盏,眯了眯眼。
“五十年。”
茶杯底托与桌案撞击,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脆响。
长胥疑接下来的话却比脆声更冷。
“他用了五十年阳寿,换厉鬼重回人间。”
柳禾只觉自己心跳错漏了半拍。
五十年吗……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姜扶舟为了让一个人回来,竟不惜花掉五十年。
箍在腰间的手臂略略收紧,抬眼见南宫佞的面色已沉了下来。
“他可知晓回来的是人是鬼?”
“这重要吗?”
长胥疑嗤笑一声,满是嘲弄。
“你们都知当年先帝与他感情甚密,将她救回早已成了执念,只要有南黛的形在,不管里子里装的是人是鬼,他都不在意……”
一字一顿,无比清晰。
“他说……他只要南黛。”
南宫佞面色黑如锅底。
他觉得姜扶舟还真是疯魔了。
也几乎是在同一瞬,他不露痕迹垂下眼帘,小心观察着怀中人的反应。
忽然有些后悔将她留下。
不知听到这些,会不会惹了人难过。
“你们多年前的恩怨,我半点都不想插手,我只知谁若对我有用,我便肯向谁伸手……”
迎着南宫佞的目光,长胥疑妖冶勾唇。
“他大限将至撑不过数年,不必看重,如何打压那厉鬼才是当务之急,你想救出南宫族人,我不愿权势为鬼所摄,说到底,你我才是站在同一边的……”
他抬手举起茶盏,美目轻挑。
“摄政王,多关照。”
南宫佞此时的思绪有些乱,并不打算与他多做纠缠,遥遥举杯抿了一口算是回应。
好在长胥疑似也有事要忙,不多一会儿便自行离去。
红衣渐远。
那番话却在耳畔经久不息。
南宫佞拧眉唤停了歌舞,竟有些不敢看她。
不知为何,这番谈话下来总显得像是他有意挑拨,抹黑姜扶舟在她眼中的样子。
可他的本意分明不是这样。
“我以为……”男人抿了抿唇,低声解释,“他会说些姜扶舟另有隐情的话。”
比如,如何同不夜堂联手扳倒厉鬼之类。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姜扶舟竟心甘情愿为厉鬼做事,不惜以半生性命为代价。
看来南黛在姜扶舟心里的位置,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无碍,”柳禾淡淡开口,“我心中对此有数,这些事也不必瞒我。”
与姜扶舟在木屋的日子,她试探出来的也正是这些。
“你可愿与长胥疑联手?”
迎着她直言不讳的询问,南宫佞也并未隐瞒。
“此人说话惯来半真半假,不排除两头通吃的可能,我没打算将赌注皆压在他身上。”
他的赌注,另有其人。
视线缓缓下移,落上少女白净细嫩的脸庞。
此时。
长胥疑一路出了摄政王府,身畔并未有任何侍从相伴,径直朝着城外林深处而去。
那里早有一人在等他。
男人身着一袭暗紫色锦袍,竹簪随意挽起墨发,微白的面色显得人越发清冷。
正是姜扶舟。
见他过来,男人微微侧目。
“交代你的话,都告诉南宫佞了?”
长胥疑颔首,似有话要问他。
下一刻却见男人身子一紧,唇齿抑制不住刺目的鲜血,猛地喷洒在翠绿的草丛间。
长胥疑忙上前扶住,眸光意味深长。
当年那个最是意气风发的人,到底还是化作了枯朽的陈年旧木,在朝来暮去的寒暑中细数残生。
抬手在自己身前点了几下,勉强将瘀血压回去,姜扶舟舒了口气,面色依旧平缓。
似乎并不在意这副躯体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待他气息平复,长胥疑再也压不住疑惑,深深看着眼前虚弱的男人。
“……我不明白。”
姜扶舟淡淡抬眸。
“今日为何要我对南宫佞说谎?你那五十年阳寿分明不是为了……”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她在那里。”
男人的语气很轻,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长胥疑闻言一怔。
“……什么?”
姜扶舟摇头,闭目不语。
见他这般反应,长胥疑恍然想起,今日的摄政王府和南宫佞似乎有些不同之处。
还有他怀中身形纤细的女人。
那个女人难道是……
一想到不久前心心念念的人近在咫尺,自己却被一些障眼法蒙骗过去,长胥疑顿时满心不甘,下意识回身欲去。
“站住……”
姜扶舟向后靠在粗木上,勉强稳住身形。
“我说过了,不许强迫她半分……她不喜欢。”
长胥疑深吸了口气,面色阴郁可怖。
脚步到底还是停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