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宸宫。
“陛下……”竹影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压低声音,“二殿下率兵秘密入宫了。”
所为何事,不难猜测。
前有太子殿下失态出手,后有二殿下持兵进宫,竟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一袭明黄的男人稳坐高台,气定神闲地品着茶。
这么快就来了……
都是沉不住气的东西。
长胥承璜略略抿了口茶水,淡然开口。
“那就叫人给他些苦头吃,如此才可长教……”
话音未落。
“参见皇后……”
心虚作祟,男人手中的茶水不自觉洒出来一小滩,瞬间改口的模样似在有意遮掩。
“咳……不必阻拦,随他去吧。”
皇后关爱小辈,在某些事上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前阵子皇后病得厉害,他险些经历丧妻之痛,如今好容易盼来她大病初愈,自然不敢惹半点不悦。
“佑枝啊……”
长胥承璜起身相迎。
见自家皇后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自己,他叹了口气,将盛了好消化点心的托盘朝她面前推了推。
“朕只是有些担忧,这小太……这姑娘……”
瞧瞧太子和老二今日这样子,有朝一日那丫头将他所有儿子勾走,也不无可能。
“陛下还真是老糊涂了。”
皇后瞥了糕点一眼,言语间毫不留情,对面的九五之尊却一声不敢吭。
“阿祈出生前那道士所言,陛下当真都忘了不成?”
【凡龙十纪,归于雌皇】
【众魂归位,天下大安】
凡龙归雌皇——
如今这雌皇究竟是谁,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似是想起了许多过往之事,长胥承璜抿了抿唇别过脸,语气尽是堆砌的淡漠。
“不过是江湖骗术胡言乱语,何必信之。”
“……陛下?”
没想到他会是这般态度,皇后一愣。
“当年南瑶之战何等惨烈,陛下真的忍心让过往之事重演?江山社稷的延续,难道真的要比天下安宁更重要吗……”
见男人并未反驳,她缓缓摇头。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当年那个心向侠客的少年,终究还是成了惯于执掌权势的皇帝。
被妻子语气中的失望刺痛心腔,长胥承璜侧目看向她。
“佑枝以为,朕当真如此在意这个皇位吗?”男人眉心紧蹙,眸光复杂,“若是如此,朕先前又为何孤身涉险,只为暗查此事?”
皇后唇瓣轻动,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厉鬼魂归,朕亲眼所见……”
长胥承璜长叹一声,似有无奈。
“命定之轮早已重启,朕只是怕她也如当年的南黛那般,将天下搅成浑水……”
皇后语气定定。
“她不会的。”
男人缓缓合眼,沉默不语。
……
阳华阁内。
后背紧贴着男人温热的胸膛,柳禾劳倦之下睡得正沉,半梦半醒时忽听一阵响动。
她硬撑着睁开朦胧睡眼,见门已被人撞开。
紧接着,深色人影匆匆闯入。
光线昏暗间,柳禾尚未看清来人是谁,早已被从被窝里拉起来一把拥入怀中。
甲胄冰凉,贴上肌肤时冰得她打了个寒颤。
熟悉的冷调香钻入鼻息。
是长胥砚。
“没事就好……”
拥紧了她的男人低声呢喃,像是庆幸,言语中还夹杂着惊惧遗留的微颤。
史官记,宫里处死了个女儿身的假太监。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长胥砚只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了,毫不犹豫准备人马进宫来。
不管是死是活,他得带她走。
带出宫去才能有救。
察觉到长胥砚神情紧绷,柳禾知他定是听闻此事担心了,正欲张口时却被身后的男人不轻不重拉住了手臂。
“夜寒,小心着了凉。”
温热的手自后方伸来,隔在了甲胄与肌肤之间。
意识到她衣衫单薄,长胥砚这才猛地回神,下意识松开了手。
谁料垂眸的瞬间却恰好看到她胸口的红痕,他不自觉地呼吸一顿,拧眉看向长胥祈。
“你做的?”
话出口的瞬间他便意识到,这的确是个相当傻的问题。
在他闯进来之前,整间屋子里除了太子,再没第二个男人可同她做这些了。
将穿戴齐整的男人上下打量,长胥祈面色淡然。
“是。”
看这气势汹汹入宫的架势,只怕也是为小柳而来的。
长胥砚深吸了口气,无奈合眼。
太子既已成了她的人,无论他再如何不情愿,终究还是没了抗拒的理由。
见她无碍,长胥砚转念想起另一件事。
“符苓的命花有动。”
柳禾夹在二人之间昏昏欲睡,听闻这话瞬间心一悬。
“……什么?”
符苓的命花有动,莫不是在长胥疑那里遇到危险了。
顾不得太多,她只好随长胥砚匆匆出宫查看,一路上悬着的心始终不曾放下过。
储君有务在身,长胥祈不能轻易离去。
心下纵有万般不舍,他却也只能静立原地,目送马车消失在视线中。
……
上宸宫。
“陛下,他们出宫去了。”
听着竹影的汇报,长胥承璜动作略略停顿,依旧专心致志在窗前独自对弈。
见陛下这般反应,竹影忍不住开口。
“陛下当真就这样放过她了?万一那女子记忆未除,岂非上胥之大患……”
话却被打断了。
“此事朕自有打算……”
白子落下,再执黑子。
“南境那边情况如何?老三可有消息?”
竹影不敢怠慢,一一回禀。
……
一路紧赶慢赶回了禁军亭。
看到床头平稳无异的符苓命花,柳禾有点傻眼,下意识回头看向长胥砚。
“你骗我?”
这命花分明毫无波动。
见眼前之景跟自己出门前不同,长胥砚也显得有些意外。
他发誓,自己真的看到这花泽闪烁,怎么回来反倒不见半点异动了。
柳禾叹了口气,没再追问。
就像他进宫时说的——
没事就好。
这一夜先是辗转床榻,后又急着赶回来,神情一松一紧惹得她越发疲累。
天还未亮,柳禾重新躺下。
长胥砚也已去了甲胄,只着里衣自身后与她相拥。
“我没骗你……”
声音有些闷。
知晓长胥砚惯来不是个会在这种事上说谎的人,柳禾闭着眼轻声应了。
“我知道。”
男人稍稍安心,贴得更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