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垂大漠,平旷浩渺。
二人并肩而行。
察觉到长胥川与自己始终保持令人舒服的距离,她忍不住微微侧目。
男人也顺势开口。
“你先前是宫里的人?”
若非如此,如何能认得老五与姜扶舟。
不必再隐瞒他什么,柳禾轻轻点头认了下来。
“阴差阳错,在宫里当了几年差。”
听她这般说,男人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轻声试探。
“母妃……身子可好?”
柳禾一晃神,瞬间意识到他叫自己走走的意图。
原来是想从她口中打听锦妃的近况啊。
常年出门在外,记挂家中母妃自是难免。
这位四殿下倒是个孝子。
柳禾心口一暖,将自己知晓的一一说了,还告诉了他六皇子长胥寒暂养在锦妃膝下之事。
男人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清浅的释然。
“如此更好,母妃也能有人陪伴。”
他离宫那年六弟尚在襁褓,远远看过去确是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讨人喜欢的很。
见他神情间似有怅然,柳禾忍不住询问。
“殿下……为何不回宫去看看?”
听闻锦妃母子格外情深,又相互记挂,可这位四殿下近年来却从未回过宫。
一次都没有。
便是战事再急,抽空回家看一眼还是能的。
就连虞沉每隔一阵子还会回京一趟。
男人轻笑着仰头,星空如巨大的黑幕,将人世间所有的渺小尽数笼罩。
“还是不回去的好,省得扰了母妃宫里的清静。”
这叫什么话。
做母亲的自然是念着自己儿子的,又怎会怕他回家扰了清静。
不过见长胥川没打算多说,她也相当识趣地不再追问。
转念又想到什么,男人侧目看向她。
“对了,那个叫烟烟的,你打算如何处置?”
可巧柳禾也正要与他说说此事。
少女樱花般的唇轻轻开合,嗓音恬静温婉,可他却满眼都是她那纯白无瑕的面庞。
就这样,长胥川看着她出了神。
说了半天却不见他反应,柳禾忍不住轻唤。
“四殿下?”
方才她说的……他有在听吗。
被少女轻声唤回了神志,长胥川自知失礼,忙道了声歉。
“抱歉……你继续说。”
虽觉得有些奇怪,柳禾却也并未多心,继续将方才的话重述了一遍。
说话间——
她没能留意到男人眼底一闪即逝的失落。
“暂时是这样打算的,具体如何让她交代……我再仔细想想,不会很久。”
长胥川认真颔首。
“不急,有亲卫看守,她跑不了。”
似又想到什么,他轻声补充。
“她嘴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军中刑罚既都无法令她开口,你也不必太过劳神。”
迎着男人的关怀,柳禾点头应了。
深夜的大漠有些寒凉。
见少女裹紧衣衫打了个寒颤,长胥川几乎是下意识要将外衫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动作却忽而僵住了。
她是五弟的。
他不能……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柳禾搓了搓手臂,冲他笑笑。
“多谢。”
……
次日,清晨。
柳禾正伏在案前凝神细思,却被人自身后一把抱住了。
少年身上已没了酒气,浸着常年佩戴的香囊薄荷味,一大早倒是格外清神醒脾。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往她身边凑了凑,他撒着娇,“是不是在想我?是不是?”
柳禾轻笑,回头关切。
“头疼不疼?”
昨夜喝了那么多,醒了怕是要头痛了。
“疼,疼死了……”
少年毫不在意地示着弱,只为换来她更多的爱怜。
“坐下,我给你按按。”
一听这话,长胥墨自是毫不犹豫,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了。
温软的指腹按压着闷痛的穴位,舒服得很。
“喝酒伤身,你现在还年轻,老了之后可是要受罪的……”
柳禾谆谆教诲,却听他嗤笑一声。
“这么老气横秋……不知道的还当你比我大多少。”
柳禾不置可否。
按人生阅历来讲,她的确要比这小子成熟许多。
按得差不多了,柳禾转念想起正事。
“此处能给虞沉传信吗?”
回应她的却是一阵沉默。
二人眼下一站一坐,柳禾自然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当他没听清自己的话。
正当她打算复一遍时,未伤的手臂却被他用力朝前一拉。
下巴险些撞上少年坚硬的肩头,柳禾被这动作吓了一跳,堪堪撑着他稳下身子。
还没等她询问他做什么,长胥墨早已沉不住气主动开口。
“什么啊……还以为你在想我,结果居然是在想别人……”
语气间满是不情愿。
柳禾一时哭笑不得,只得耐着性子解释。
“我想到了从栾烟口中套话的法子,需要些东西,只有虞沉那边能送来。”
原是如此……
长胥墨这才不再耍性子,乖乖答了。
“四哥那里有专门来往东西边境的信鸽,以往都是用它们跟番邦那边联系的,你去找他就好了。”
转念又意识到什么,他还不忘故意沉下语气来威胁。
“你要是敢跟他说别的,我就……”
存了心要打趣,柳禾忍不住追问。
“你就怎么?”
“我就……把鸽子打下来吃了。”
少年赌气的样子有趣的很。
柳禾只觉无奈又好笑,抬手在他发间揉了一把,算是种无声的安抚。
又被他缠着闹了半天,她总算寻到空档溜了出来。
一路去了长胥川军帐附近。
天色尚早。
长胥川却已在空地上练剑练了许久。
银色剑花翻飞,行云流水。
柳禾一时不忍打扰,索性隔了段距离停住脚步,默默欣赏着等他结束。
忽地——
剑尖方向一转,直冲她面门而来。
没想到他练剑练得好好的会突然进攻,柳禾一时不察,险些被身后的木桩绊个跟头。
见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人是她,长胥川也显得有些意外。
无暇多想,他忙伸了手将她稳稳扶住。
少女脸色微微泛白,似是被他吓到了。
“我以为是阿肆他们……”男人有些无措,忙解释道,“以往他们总爱偷看,我便常常借此试探身手可有长进……”
柳禾点头应了。
不打声招呼就偷看人家,确是她的不对。
转瞬又意识到男人的大掌还搭在自己腰际,柳禾微微愣怔,下意识垂眸看去。
长胥川也是一怔,忙松开了手。
“在下……唐突。”
说话间。
男人的面颊已是通红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