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进屋之后男人就开始简单收拾东西,柳禾也不打断他,只在一旁默默看着。
转身的瞬间,他脚步一顿。
将男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尽收眼底,柳禾随口询问。
“你要走?”
长胥川微微愣怔。
此举确实显得像自己言而无信,抛下了她。
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只好抿了抿唇,语气颇为真诚地向她做出了保证。
“……还回来。”
哪能不知他此时要走是为处理正事,兴许还与长胥墨那边有关。
生怕是那小子出了事,柳禾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开了口。
“你家将军现在何处?”
长胥川的眸光不着痕迹地凛了凛。
她问这个做什么……
难道是对他的身份起了疑?
将男人的沉默尽数归为对自己的不信任,柳禾索性见好就收,没再继续问。
“你走吧。”
少女面上分明没有多余的表情,却让他有些不忍。
往外走了几步,长胥川又是一顿。
他忽而回过头来,无比认真地承诺着。
“我很快就回来接你。”
迎着清晨朝阳。
男人的面庞格外好看,被映衬得熠熠生辉。
待他走后,柳禾始终仔细留神过路动静,试图窥探几分外面的消息。
很快便叫她发现了异样。
嘈杂声由远及近,似乎是许多人进来了。
“锦夫人有令!带所有中原人回楼!”
隔着门板,柳禾听得格外真切。
锦夫人要带所有中原人回楼……
莫不是忽然发现了她不在,顺藤摸瓜找到此处,特意派人来带她回去的吧。
很显然,卖场老板也是这么想的。
男人惊慌失措地推门进来,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记得在锦夫人面前美言几句。
倒是生怕因此得罪了红袖楼。
柳禾假意应下,心底却泛着阵阵冷意。
此人对她如此客气,无非是因为锦夫人的缘故。
而此处其余的中原女子,个个皆被当做猪肉羊肉一样贩卖,何曾有人替她们美言。
凡是凭借牺牲他人换取利益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卖场距离红袖楼不远,全是中原女子的队伍呜呜泱泱,很快便上了路。
被卖到此处的都是被打怕了的姑娘,随行看守的沙邦人料定了她们没人敢擅自逃离,看管并不森严。
柳禾放缓脚步,很快便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趁着沙邦人不曾留意,她迅速闪身,轻盈地躲进了路边的废弃木桶中。
身形纤细,动静不大。
沙邦人自是半点都没留意,继续押着一群人往回走,似是急着去做什么。
柳禾不敢大意,蹲下身从缝隙中向外观察。
下蹲的瞬间——
她心下忽而警铃大作。
桶里……还有人!
尚未等她反应,一只大手已然自身后伸出来捂住了她的嘴,严丝合缝。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柳禾张口欲咬。
后背与男人坚硬的胸膛紧紧相贴,周身被一股有些熟悉的气息萦绕。
柳禾一愣,猛地回过神来。
……是他?
脸不知何时已被他扭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昏暗光线中,二人四目相对。
长胥川比了个噤声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猜到是自己无意中的举动撞上了他们的计划,柳禾忙保证般地点了点头。
男人这才松开了手。
生怕坏了他们的计划,柳禾始终屏气凝神,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长舒一口气。
一回头。
恰好撞进了男人若有所思的双眸。
就像是要将她抽丝剥茧,好暴露出在此现身的真实意图。
柳禾知晓他兴许是误会了,压低声音主动解释。
“他们要带我红袖楼,我不想回去。”
真要是回去了,这个男人一时寻不到她,又如何能尽快带她回军营见到长胥墨。
长胥川了然。
原来是怕他寻不到她。
虽说行军作战带着个女子实属不便,奈何行动在即,也来不及将她送去安全之地了。
正想着,忽听外侧传来一声暗哨。
那是他们解除警报的信号。
“可以出去了。”
长胥川偏头提醒她,率先起身在木桶边缘一撑,整个人敏捷地跃了出去。
“主子,方才那群沙邦兵好像不是……”
阿溪话未说完,便尽数哽在了喉咙里。
看着殿下栖身之处骤然多出来的人,他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
桶内的少女娇软俊俏,白皙如瓷的面上沾了点灰尘,反倒越显灵巧生动。
这姑娘看起来……
好眼熟啊。
哪能瞧不出阿溪的错愕,长胥川略略犹豫,到底还是朝着桶内的少女伸出了手。
桶内地形比外侧低上许多,凭她的身量怕是不太好出。
男人掌心宽厚,覆了层常年作战的厚茧。
柳禾迟疑片刻,顺势把手搭了上去,触感一片干燥温暖。
借着男人臂间的力道从桶里爬出来,她一抬眼,只见那个叫阿溪的士兵下巴都要惊掉了。
无暇解释太多,长胥川迅速将众人在隐蔽处聚集起来。
第一句话便是——
“打完之后别忘了那些姑娘,定要将困在沙邦的中原人解救出去,送他们回家。”
柳禾忍不住微微侧目。
在紧要关头还能在意寻常女子生死的,绝不是坏人。
趁着众人商议计划的空档,她留神四下打量。
这些人虽对他格外恭敬,可说到底也只有小队人马,可见此人不是什么大官。
等回去之后见了长胥墨,提点他几分也未尝不可。
“主子,有军报。”
长胥川垂眸看了她一眼,轻声叮嘱。
“在此等我。”
柳禾自不愿惹事,乖乖点了头。
直到二人走出去十来米,阿溪还时不时回头看,终究忍不住小声提醒。
“主子,您就不怕她是……”
奸细这两个字,他到底还是没敢说。
经过了昨夜的一掷千金之后,自家殿下跟这姑娘显然正打得火热呢。
他可别坏了殿下的情绪。
长胥川眉眼恬淡,语气也没有过多波澜。
“是敌是友,带回军营一试便知。”
更何况……
不知为何,心底总有种直觉告诉他——
此女不是坏人。
“那回头可得跟五殿下好好解释……”阿溪振振有词,“您可莫忘了五殿下性子急躁,刚来那日不就斩杀了个试图色诱您二位的沙邦女细作吗……”
长胥川缓缓拧眉。
此事……
倒是的确不好跟老五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