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换了装后。
用轻纱将脸遮得严丝合缝,柳禾脚步迅疾,朝着符苓给自己安排的房间一路狂奔。
行至无人处,却听见正上方传来了一个诡异的男声。
“站着。”
不好……
是长胥疑的声音。
柳禾心跳一滞,脚步却没有半点停顿。
下一刻。
却见头顶上方红影一闪,直直地拦在了正前方。
男人狭长妖冶的美目笼罩在阴暗中,轻扬的发丝诡魅如蛇,看得人心惊胆寒。
“与你说话,为何要跑?”
惊恐之下,柳禾忽而灵光一闪。
她压着嗓音叫了两声,指着耳朵和嗓子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听不见也说不出话。
听着眼前人发出的古怪叫声,长胥疑缓缓拧眉。
“……聋哑?”
也对。
若非听不到也守得住秘密之人,南宫佞和符苓二人也绝不会放心将她留在不夜堂。
见长胥疑默不作声,柳禾心里仍有些没底,打算趁其不备迅速开溜。
她乖巧地行了个礼,见他没反应,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
就在迈步朝前走的那一刻——
腕上忽然一紧,竟是被长胥疑抬手攥住了。
柳禾暗道一声不好,却还是故作镇定,打算看他要做什么。
谁料长胥疑却只是轻轻制止了她离去的动作,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方才看背影,觉得你有些像我一个……”
话音未落,他却自己顿住了。
像什么呢……
他与柳儿之间,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自从将柳儿困在风月馆,后又用王喜来威胁之后,虽然柳儿什么都不曾说,可他却心知肚明。
柳儿一定对他已深恶痛绝,恨不得他早点死掉。
“他恨我吗……”
长胥疑的语气似嘲非嘲,眼底的暗红疯狂又可怖。
“那就更恨些,让我成为他在这世上最憎恨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在他心中与我比肩……”
柳禾不禁暗暗打了个寒颤。
这小子……
还想做什么?
“我囚禁他,利用他,伤害他……所以他怕我……”
似是相信了眼前人的确耳不能闻,长胥疑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怎么能心甘情愿与旁人分享他……”
说话间。
长胥疑眼底蛰伏的杀气愈见清晰,整个人诡谲又疯狂。
“他不能离开我,永远都不能……所以,我只好用尽手段将他在意之人困在身边,让他一辈子陪着我……”
想到至今仍不知下落的王喜,柳禾心底顿时泛起一阵冷意。
像长胥疑这种人,根本分不清喜欢和占有。
她也曾试图拯救他,想将他从万丈深渊拉上凡尘俗世,却根本无计可施。
远离他——才是最好的办法。
等长胥疑的新鲜感退去,自然就会将她抛诸脑后。
“方才将你拦下,就是因为你的背影与他相似至极。”
不知何时,长胥疑已俯身凑了过来。
眼前的女人虽以纱覆面,腰肢却是难得一见的柔软纤弱,好似轻轻一掐就断了。
他的柳儿,也有一截这样好看的腰身。
让他朝思暮想,恨不得夜夜寻欢。
“不如……”
长胥疑笑意森森,雪白的牙齿似乎随时会扑过来咬断她的脖颈。
“我也将你制成傀儡,将你与他不同的脸撕下来,代替他,永远陪在我身边……”
柳禾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
疯子果然是疯子!
眼下她还不敢暴露自己听得见,只好故作不解地低垂着头,脚步却在寸寸向后挪动。
下一刻——
只见眼前银光一闪,竟是长胥疑的刀刃出了鞘。
靠!这小子来真的!
眼瞧着刀尖即将刺入身体,柳禾也顾不得装聋作哑了,扭头就要朝后跑。
忽地——
腰际忽然揽上了一只大掌,强行带着她躲开了长胥疑的攻击。
入眼是一张冰冷骇人的玄铁面具,出现在此时,却令她无比心安。
“方才去正厅寻三殿下,却是空无一人,原来……”
男人将她揽腰护在身后,神情慵懒。
“竟是被我不夜堂的小丫头绊住了脚。”
长胥疑闻言眯了眯眼,虽满心不甘,却还是将匕首收了回去。
“屋里闷,出来透口气罢了。”
柳禾暗暗舒了口气。
下一刻。
只见身前的男人回过头来冲她打了个手势,示意这边没什么事了,要她回房去歇着。
柳禾乖巧地冲二人行了个礼,转身的瞬间却在心底狠狠吐槽。
长胥疑是个草菅人命的疯子,南宫佞也不是什么好鸟。
明明从她刚谎称自己聋哑的时候就来了,非得隔岸观火,一直等到最后一刻才出手。
……老奸巨猾的东西。
此举是在试探她,更是在试探长胥疑。
看来这两伙人虽暂时共事,却并未卸下对彼此的防备。
……
回房之后。
柳禾仍有些提心吊胆,生怕长胥疑发现什么不对劲,杀她个回马枪。
好在直到天色渐暗,外面都没有任何异样。
柳禾稍稍安了心。
“贵人。”
轻微的敲门声传入耳中。
“客人已去,堂主大人邀您过去用膳。”
长胥疑走了?
柳禾闻言越发放了心,却是半点也不想跟南宫佞那深不可测的家伙一桌吃饭。
她下意识回绝,又忽地想到什么。
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用膳……
吃饭是不是要摘面具?
少女的眼珠子不易察觉地转了转,溢满了精明的光。
她早就好奇那家伙面具下的脸长什么样子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
若日后再对上,总不至于连他从身边走过都认不出。
“来了!”
柳禾脆声应下,提着碍事的裙角一路小跑。
蒙面下人愣了愣,下意识追了过去。
“贵人!”
柳禾早已在山庄里转了个遍,自然知晓南宫佞住在何处。
一路七拐八拐下来,竟让传话的蒙面下人有些跟不上。
“贵人慢些!堂主院外的门槛……”
话音未落,却见正前方的少女早已被门槛绊了一跤,扎扎实实地摔了狗吃屎。
蒙面下人愣了愣,最后一个字蹦了出来。
“……高。”
柳禾揉着摔疼了的胳膊肘撑起身子。
还没等她吐槽这不同寻常的门槛高度,却见男人正靠着门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虽隔着玄铁面具,她却好像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的嘲讽之色。
一声低笑幽幽落入耳中。
“……蠢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