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车晃晃悠悠。
柳禾今日起得早,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睡意。
正在硬撑时,忽听身侧传来一声轻笑。
“困了?小柳……”
迎着小太监惺忪中带了些警告的眼神,妹妹这个称呼被虞沉生生咽了下去。
“小柳公公?”
见他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柳禾这才稍稍放了心。
“还有数个时辰要走,困了便睡会吧。”
长胥祈边说边把搁在腿上的书卷挪开,随手理了理衣摆,语气显得格外自然。
“来,这样会舒服些。”
看这架势,似乎是打算让她枕着他的腿睡上一觉。
柳禾硬撑了半晌,脖子肩膀都有些酸痛,心下不自觉地开始纠结起来。
反正也没人能看见,不如……
先舒服睡一觉?
打定主意,柳禾索性顺从地枕了下去。
不染纤尘的白衣上沾染着低调的沉木香,萦绕鼻息时,令她困倦的大脑瞬间安宁下来。
看着小太监安稳的睡颜——
不知为何,虞沉心下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阿祈跟她在皇宫里朝夕相处,不管他如何有意融入,却始终显得像个外人。
尤其是想到不久之后就要回到边关……
虞沉抿了抿唇,忽然下定决心般地俯下身,将小太监侧弯着的纤细双腿捞了起来,直直搭在了自己膝上。
柳禾吓了一跳,欲缩回时却被他制止。
“这样睡得更舒服。”
少年冲她扬眉一笑。
见长胥祈都没说什么,柳禾索性重新闭上了眼。
马车里就他们三个,她醒着反倒尴尬,还不如一觉睡到下车的时候。
摇晃幅度相当助眠。
没过多久,柳禾就已昏昏沉沉睡去了。
听着小太监均匀绵长的呼吸,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阿祈,”虞沉轻笑一声,随口道,“你对这小太监……似乎很是不同。”
长胥祈随手捞起书卷,翻了一页。
“不是似乎,”说话间,他的语气格外淡然,“小柳的确不同。”
虞沉闻言有些意外。
在他从小到大的记忆中,这位太子殿下性子惯来内敛,难得会如此直白。
“……可她是个太监。”
男人翻书的动作顿了顿,随口反问。
“那又如何?”
没想到长胥祈会是这种反应,虞沉显得更加意外了。
一国储君……
竟公然表露自己对一个太监的喜爱,实在匪夷所思。
“凡是我认定了的人与事,不论日后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似是被两人有意压低了的声响吵到,小太监在睡梦中发出一阵呓语。
面色红润,呼吸绵长。
长胥祈静静看着她,强忍住了伸手触碰的冲动。
……
不知过了多久。
“小柳……醒醒。”
男人温凉的指尖轻轻撩拨她额角的碎发,语气低柔地呼唤着。
“该下车了。”
柳禾迷迷糊糊睁开眼,见马车里只有长胥祈一人在,不禁松了口气。
这一觉倒是睡得格外香。
柳禾伸着懒腰下了车,回头见长胥祈雪白的袍角都被她压出了折痕。
这腿……
也不知麻了没有。
“此处风景不错,你且四下转转吧,我要先去父皇那边侍驾,待会儿来寻你。”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男人随手捋了捋衣角的褶皱。
“莫要走远。”
柳禾点头应下。
她四下逛了一圈,见尽是侍卫在地上认真扎今夜要住的帐篷。
“小公公,要不要来试试?”
一个年轻侍卫扬起头来冲她笑。
柳禾本也有些好奇,见他主动邀请,顿时忍不住蹲了下来。
“我可以吗?”
她还怕他们会觉得自己碍事。
“这有什么可不可以,”年轻侍卫冲她招招手,没有半点架子,“来,我教你。”
柳禾跃跃欲试,眸光晶亮地伸出了手。
就在即将触及帐篷架子的那一刻。
“京城用来扎帐篷的方式虽然美观,却不如军营里扎的坚固快捷,徒有其表的花架子罢了。”
众人闻声都是一愣。
是……虞沉?
“参见小将军!”
柳禾也有些意外他为何会在此处,转身欲行礼时,却被虞沉抬手拦住了。
“你们去扎下一处吧,这里有我。”
说话间,少年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她脸上挪开过。
眼瞧着几个侍卫转身欲去,虞沉却忽然唤住了其中一个。
“你,叫什么?”
正是方才邀请她来帮忙的年轻侍卫。
“回小将军,属下……魏宁。”
“魏宁……”
将这个名字念了两遍,虞沉随意摆摆手。
“下去吧。”
看着那年轻侍卫的背影,柳禾有点纳闷。
“你……为何问他叫什么?”
少年轻哼一声,在帐篷前蹲了下来,还不忘抬手将她一起拉下来蹲了。
“你方才跟他说话,还笑了。”
柳禾一愣,只好无奈解释。
“那侍卫见我好奇,是想要教我扎帐篷的。”
这小子总不至于就因为她笑了笑,故意针对人家吧。
“扎帐篷罢了……本将军也会,看着。”
少年扬了扬下巴,径自朝着地上的一堆物件伸出了手。
不过片刻的功夫,地上原本乱糟糟的一堆器物在虞沉手下迅速成型。
柳禾虽不曾学过建筑,却也能意识到这样的构造的确比方才坚固许多。
见小太监满脸惊讶,少年的唇角缓缓勾起弧度。
“怎么样,要不要本将军手把手教你?”
还没等柳禾回话,手却已经被他厚着脸皮拉住了。
原来……
这就是所谓的手把手。
柳禾默默翻了个白眼,迅速将他的咸猪手一把拍开。
“大庭广众的,小将军注意些。”
见她抗拒,少年却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现在要我与你保持距离了?先前在浴池里撞见老五来的时候,有些人还不是一个劲儿往我怀里……”
令人羞赧的记忆浮现脑海,柳禾猛地站起身来扭头要走。
“……哎!”
虞沉忙抬手拉住,语气放缓了些。
小姑娘。
脾气真大。
“不说了还不成?这会儿到处都在忙着搭帐篷,没人跟你解闷,说不定还要让你去搬杂物的那边搭把手,不想做苦力就老实待着吧。”
柳禾暗自忖度,终究还是不想去当苦力,老老实实蹲了回来。
忽然想到什么,她忍不住打听。
“那封信……到底是你偷的,还是从旁人那儿抢的?”
虞沉好一阵无语。
“怎么,不是偷就是抢,本将军在你心里就如此不堪?”
柳禾毫不犹豫,顺势点头。
虞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