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对长胥墨的怒吼声充耳不闻,男人动作轻柔又强势地环着她,朝山下缓缓滑落。
“老二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某人仍旧无动于衷,甚至还相当体贴地拨开了险些划伤她脸蛋的枯枝。
头顶上方的吼声越来越远。
柳禾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犹豫了片刻后侧过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真不管他了?”
长胥砚没有回答,只眸光深深地看着她,反问了一句。
“你很在意?”
柳禾哽了哽。
再怎么说那好歹也是你们上胥的五皇子,扔在这荒山野岭不闻不问……
不太好吧。
好在到底是赌气的话,长胥砚自然不会让他真自己跳下来。
被男人护着稳稳落地的那一刻,柳禾抬眼瞧见长胥墨也顺着绳索向下滑落。
她默默松了口气。
腰间的绳子被解开,尚未等柳禾拉开跟他的距离,却早已被长胥砚强势抱上了马。
男人在她身后伸出长臂,环绕着腰身将缰绳勒紧。
“二殿下……”
又不是没有多余的马和车,他为何非要与她共乘?
若是被有心人参上一本……
几乎是同时,长胥墨稳稳落了地。
马背上拥在一起的两个背影让他越看越不爽。
好个老二……
说是来助他剿匪,敢情全是为了这个小太监。
“喂!”
又是一声气壮如牛的怒吼。
长胥砚拧了拧眉,根本没打算搭理他,环着柳禾一夹马腹自顾自走了。
“出发。”
增援队伍紧随其后。
柳禾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隔着他宽阔的肩膀回头看了几眼。
“他手臂有伤,骑马怕是……”
不想从这张小嘴里听到任何与别的男人相关的话,长胥砚自顾自打断了她。
“这身衣裳……甚是好看。”
柳禾先是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女装,不由地一阵心惊。
长胥砚莫不是……
看出什么来了吧?
“只是仍不如在宫里穿太监衣裳好看……”
男人在身后低声呢喃,微凉柔软的唇瓣紧贴着她的耳垂,轻轻摩挲。
……坏了。
这小子好像真的喜欢太监。
柳禾身后鸡皮疙瘩阵阵,缩缩脖子躲闪着他的亲昵。
“小柳……莫再急着拒绝我。”
男人压低声音,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呢喃着。
“若有一日我当了皇帝,后宫只留你一人,到那时……你可愿意跟我?”
此话一出,柳禾有如五雷轰顶。
他……
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多谢二殿下好意,可奴才是个……”每个字都说得分外艰难,“是个太监……”
也许这一刻的长胥砚句句皆出自真心。
可清空后宫只留一个太监这种事……
简直匪夷所思。
“……你不信我?”
将她的沉默全然视作了对自己的不信任,长胥砚也没急着证明什么。
无妨。
他会做给他看。
身后男人散发的沉稳之气令人心安又惊悸,柳禾心下忽然凭空多了种直觉。
长胥砚或许终于要开始搞事业了。
虽然……
是为了一个太监。
……
回宫后。
柳禾把自己收拾干净,先去给忧心忡忡的皇后请了安。
莺儿燕儿冲着她念叨了半天,小桃子小李子亦念佛念了一大串,就连阿佩也过来嘘寒问暖。
人皆散去。
耳根子猛地清净下来,倒还有点不习惯。
柳禾悄无声息地摸出了门,径直朝着长舟苑的方向去了。
她自然没忘记自己放弃离宫的机会也要回来的原因是什么。
长胥疑行事阴诡又不计后果,是个实打实的疯批。
思来想去,能阻止他的人也就只有姜扶舟了。
……
长舟苑。
“小柳公公来了。”
见她过来,守门的太监一如往常笑着迎上前,就好似她这些日子并未消失不见一样。
“姜大人在屋里坐着呢。”
“多谢公公。”
柳禾冲他笑笑,掀帘进了屋。
男人坐在案前,膝上盖了件厚实的狐氅,整间屋子被暖炉烘烤得有些发闷。
似是对柳禾的到来并不意外,姜扶舟眉眼含笑,冲她略一摆手。
“过来。”
自从受了伤后,他身上雌雄莫辨的美艳气减弱了许多,反倒平添几分墨染般清浅出尘的气度。
柳禾乖乖凑过去,在他身边的矮凳上坐了。
男人的视线在她面上细细打量,像是要透过这张脸看穿她这段日子的经历。
一声轻笑。
“竟比上次见圆润了些,心倒是大。”
柳禾愣愣地眨眨眼,抬手摸上自己的脸。
她……胖了?
“说笑而已,怎么还当真了。”
男人轻轻拉住她的小爪子,不带半点情欲地把玩着指尖。
宠溺十足的模样像是在逗弄自家养的猫。
“这些日子让我们小柳受委屈了,都怪我一时疏忽,才让你置身险境……”
话未说完就被一道脆生生的声线打断了。
“大人为何要这样说?”
白皙似玉的小脸直对着他,巴巴地直视着他的眼。
“若非姜大人相助,我也不会这般顺利回宫来,如今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
男人却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我原以为……你不会再回宫了。”
柳禾一愣,瞬间反应过来。
南遗姑娘带她逃跑的那日,想来并非没有距离皇宫更近的地方。
之所以去了如此偏远的山间,应是姜扶舟特意交代的,为的就是助她逃离皇宫。
“机会就在眼前,为何还要回来?”
男人深深看着她。
“因为……”
柳禾很快回过神来。
为什么回宫——这也正是她要告诉姜扶舟的正事。
她将自己被三皇子长胥疑困住的事说了出来,还交代了长胥疑与番邦人通信之事。
随着柳禾每说一个字,男人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姜大人,此事重大,关乎你我在内万千人的性命……”
柳禾顿了顿,满眼诚挚地拉住了他的袖口。
“小柳……只相信你。”
少女眉眼盈盈,看得姜扶舟一愣。
她说,只相信他。
某一刻。
他忽然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她如此纯粹的信任。
……
同一个房间内。
屏风后。
红衣男人面前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
他抬起艳冶精明的美目,隔着屏风上的山水画直直透视着小太监的身体。
明艳唇角勾起的那抹弧度讥讽无比。
小柳公公……
竟都知道了。
这可如何是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