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月馆。
封了整整三日。
因着是京城最大青楼的缘故,许多喜好寻欢作乐的权贵之子自然也被封在里头。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被封在楼里的,还不乏一众需赶早上朝的重臣,就连年近七十的老尚书都被迫被圈禁。
一连三日早朝上空位遍布,终究惹得陛下盛怒。
怒的是太子不忌身份肆意妄为,更是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老东西耽于酒肉美色。
这要他如何安心将皇位传下去。
……
当举着圣旨的太监出现在楼里的时候,一众朝臣自知理亏,皆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长胥祈拧了拧眉,却仍旧不显半分慌乱。
“太子殿下……”那太监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陛下有旨,要您速速撤兵回宫,莫要再胡闹了。”
皇帝下旨要长胥祈撤兵回宫……
柳禾在下方听得清清楚楚,悬着的心不自觉地揪紧了些。
“多谢公公。”
男人语气清浅,目光格外坚定。
“在找到小柳之前,吾不会离开此处半步。”
此话一出,举着圣旨的太监满脸诧异。
“太子殿下,这……”
殿下身为储君,怎可为了一个太监如此胡闹。
此事若传了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
“放肆!”
一道威严至极的嗓音自门外传来。
看着门口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年已七十的老尚书在仆从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扑通跪倒。
“参见陛下!”
霎时间。
风月馆内呜呜泱泱跪了一片人。
或战栗,或心虚,个个都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自己肚子里,生怕被陛下给瞧了去。
长胥承璜的视线扫视一圈,倨傲尊贵的眉眼间闪过一丝不屑。
独属于帝王的威慑气划破长空。
柳禾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太子为了寻她,先是行事出格,今又公然抗旨,长胥承璜如何能轻易饶过他。
柳禾心下暗叹,下意识扭头看向了身侧的长胥疑。
看向这个父皇的时候,男人眼底尽是一片冰冷的漠然,甚至还带了些憎恶。
正因毫不顾念父子之情,长胥疑才能无所忌惮。
没有底线,就是他最强悍的底牌。
……
“此处的熟悉面孔,倒是格外多。”
长胥承璜一声冷哼,惹得地上众人无不诚惶诚恐。
没打算在这种地方同他们计较,皇帝眸光一闪,将视线落在了正中央的儿子身上。
“太子近日常不见人,想来是为国事殚精竭虑,累到有些神志不清了。”
冷声也遮掩不住满腔怒意。
“今特令太子赴养心别院修养身心,无皇令不得擅出。”
赴别院修养……
说的倒是好听。
其实无非就是换了种听得过去的言辞,将太子变相圈禁起来罢了。
柳禾心下焦急,却也无计可施。
“父皇……”
话未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
“没有了太子之位,你什么都不是,”长胥承璜瞥了他一眼,高高在上,“等你有能力保护自己想护之人,就会知晓如今的所作所为有多愚蠢。”
扔下两个字,皇帝大步甩袖而去。
“带走!”
虽然早已不再指望长胥祈能侥幸发现自己,柳禾还是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听长胥承璜方才的语气,应是对自己这位太子相当不满了。
清浅如风的叹息传入耳中,男人微微侧目。
“……你很担心他?”
问这话的时候,长胥疑眼底透着微冷的深意。
柳禾没回答,而是转头反问了一句。
“你可高兴了?”
没想到她会凭空冒出这样的问题,男人眯了眯眼。
柳禾别开脸,淡淡开口。
“太子被陛下罚去别院自省,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吗?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难道不该高兴吗?”
从皇帝出现在这里的那一瞬起,她就明白了。
长胥疑将她困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天。
利用太子对她不该有的情分,在皇帝面前狠狠将上他一军。
又或许……
早在她还在冷宫里的时候,长胥疑就已经在计划这一天了。
小太监的目光明明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可不知怎么,他总觉得一股愧意油然而生。
“我……”男人喉结轻动,似乎有些犹豫,“不知太子会来。”
柳禾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或许确实不知太子会来。
可长胥承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应是心知肚明。
“柳儿……”
他轻声唤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拉着她的指。
“我做这些,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做我的人。”
听着男人温软无害的语调,柳禾只觉得后背一阵冷风吹过。
长胥疑……
满口谎言,行事诡谲且不择手段。
这个角色实在太危险了。
只怕他日后所能做出的更令人心惊胆寒之事,不会少。
家国,百姓——
于他而言,什么也不是。
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成功上位,牺牲多少人根本不重要。
柳禾默默捏紧了拳。
……
楼外。
马车上。
“太子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侍卫焦心不已。
男人却不慌不忙地捋平了袖口的褶皱,如画的眉目间尽是运筹帷幄的散漫。
“什么如何是好?”
侍卫愣了愣。
殿下心可真大,就像被陛下罚去别院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惊动父皇原是寻常事,可父皇能亲临风月馆,你觉得也是事出寻常吗?”
男人言谈自若,在侍卫困惑的目光中自顾自下了令。
“给姜总管修书,说我已确定小柳在此处,让他即刻联系内线将小柳送出。”
侍卫这下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些。
殿下亲自出宫来寻人前,曾在深夜约见了姜总管一面。
莫非……
他们二人早已商量好了?
见侍卫不动,长胥祈拧了拧眉。
“怎么?”
迎着太子殿下狐疑的视线,那侍卫支支吾吾了半晌。
“属下只是觉得……殿下以身涉险还受了陛下责备,只为确认小柳公公是否在此……当真值得吗?”
长胥祈愣了愣。
值不值得……
他从来没有想过。
小柳的安危从来不是衡量权势利弊的工具,又怎么会与值不值得挂钩。
“……我只想要他平安。”
扔下这句话后,男人抬手放下了车帘。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