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禾心口一紧,径直朝着那太监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生怕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见她过来,那太监笑脸迎了上去。
“小柳公公,姜总管有请。”
姜扶舟……回来了!
她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他回宫了。
柳禾冲那太监道了声谢,毫不犹豫地提起衣角朝着姜扶舟的院子跑去了。
……
长舟苑。
入眼是一片寒青色翠竹,在冬日冷风中被吹得沙沙作响,显得整个院子里清冷至极,少了些生气。
在这静雅宁谧的环境下,柳禾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生怕惊扰了院子里的人。
空地里。
惯来一袭华丽锦袍的男人难得着了件家常旧衣,紫色蟒带也摘了下来,正裹着厚实的狐皮大氅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冬日阳光下,男人双眼轻眯,显得慵懒散漫。
察觉到了柳禾的到来,他缓缓睁开了眼,美得雌雄莫辨的面上覆了层笑意。
“来得这般快?”男人从躺椅上起了身,冲她勾了勾手,“过来。”
柳禾静静打量他片刻。
看这家伙没事人似的样子,俨然是出宫吃了顿饭就回来了,根本不知她这些日子有多牵挂。
“怎么?”
见她双腿钉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姜扶舟纳闷地歪了歪头。
“难道是看见我能完完整整地回来,不开心?”
这叫什么话。
柳禾扁了扁嘴,显然是有些不满。
“听闻这几日你天天都要来问我可否回宫,怎么如今见了人,反倒没反应了?”
男人目光柔和又纵容,笑吟吟地看着她。
被他明晃晃揭穿了心思,柳禾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表现在脸上却不动声色。
“快过来,我瞧瞧。”
语气温和,让她想起了他数次挽救自己于危难之际的场景。
姜扶舟……
还好你没事。
柳禾心口一暖,抬步朝前跑去。
下一刻。
姜扶舟眼睁睁看着蝴蝶般娇俏的小人儿直直地扑进了自己怀里,眼角眉梢尽是庆幸和满足。
他一时不察被撞了个趔趄,不轻不重地跌坐回了躺椅上。
即便如此,男人却仍旧没有松开回抱着她的手。
姜扶舟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实在难见,不免让柳禾愣了愣。
不是吧,这么容易被扑倒?
她的力道有这么大?
先前去传话的太监腿脚不如柳禾利落,这会儿才从后头追过来。
“小柳公公!”
一进院子,见小柳公公整个人都压在自家总管大人身上,那太监吓得连声制止。
“哎哟……小柳公公动作可得慢些!姜大人病得厉害,可经不起你这一折腾,快下来吧。”
病得厉害……
柳禾一愣,直直地看向男人的脸。
“你病了?”
男人虽如往常一样笑意吟吟,面色却显得格外苍白,越发像个没有生气的瓷人。
“老毛病罢了,不妨事。”
姜扶舟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却依旧没有松手的打算,似乎对她压在自己身上的行为感到格外舒畅。
“姜大人,您这……”
太监话音未落,就被姜扶舟一个眼神制止了。
“你出去吧,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太监面带忧色,却还是顺从地行礼退下了。
见小丫头面色凝重,男人抬起纤长冰冷的指尖刮了刮她的鼻尖,语气宠溺至极。
“怎么了?”
柳禾没接他的话,自顾自询问着。
“这病,是因为我?”
先前在宫外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成了这样。
要说跟她没关系,鬼才信。
姜扶舟孤身前去救她,已经让她不知该如何报答,若是为了给她求来解药受了伤,她心里如何能过意的去。
迎着她不肯退让的目光,男人略略沉思。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柳禾回答得不假思索。
“真话。”
男人笑意吟吟,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并非是你的缘故,我与南宫佞本是旧相识了,前些日子因为某些事情意见相左,便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
似是不愿让她深究,姜扶舟轻咳一声,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起来吧。”
见男人的脸色这会儿更苍白了,柳禾生怕自己把他压坏了,忙不迭地撑起了身子。
“传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可严重?什么时候能痊愈?”
这一连串问题抛出来,顿时把男人逗笑了。
“我自己便会诊脉,要太医作甚?”
更何况,他的某些秘密,断不能被太医院那些人知晓。
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只见男人略略眯眼,眸光闪烁之间狡黠如狐狸。
“这么关心我?”
柳禾闻言一愣。
姜扶舟早就猜到她会是这般反应。
说这话不过是调笑一下缓和气氛罢了,毕竟小姑娘脸皮薄,就算担心他也肯定不会说得太过直白。
谁料小太监却眼眸晶亮,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
“嗯,关心。”
姜扶舟瞳仁一颤,轮到他愣怔了。
……
也是。
在山洞里这丫头扯他衣服裤子的时候,可全然看不出半点脸皮薄的样子。
少女的明眸澄澈见底,看不出半点情念欲望。
她应该是一点都不记得山洞里的事了。
姜扶舟不禁暗暗庆幸。
这样更好,如此便不会对他心生隔阂了。
“听闻长曦公主今日进宫,一大早还与蝶妃起了冲突,”男人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又去管闲事了?”
柳禾目光微微闪烁,像是被他一句话戳中了。
但她转念又觉得不对。
“姜大人此言差矣,那怎么能叫闲事?”
柳禾蹲在他的躺椅旁边,乖巧又执着地仰着小脸。
“公主若惹恼了蝶妃,后续可是影响两国邦交的大事,我虽是个太监……假的,但也不想看两国生灵涂炭,百姓苦于战火。”
一番话说得格外激昂。
谁料男人却只是静静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蕴藏着说不出的深意。
“那都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平平安安地长大,其他的什么都不必在意。”
看这家伙老气横秋的模样,简直像个长辈在教训人。
柳禾撇撇嘴,反驳道:“我已经长大了。”
毕竟这具小太监的身体里,栖息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可这种坚定的反驳落在男人眼里,越发衬得她一团孩气,禁不住宠溺地推了推她的额头。
“你……”
将说了一个字,姜扶舟忽然身子一僵,下意识用帕子捂住嘴咳了起来。
“姜大人!”
柳禾慌了神,忙忙地给他顺气。
帕子上的一抹红痕刺痛了她的眼睛。
姜扶舟……
竟然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