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
柳禾好像听到了皇后的声音,无助又急切。
小柳……
小柳你快醒来……
睡梦中似乎有人猛地推了她一把,柳禾挣脱了梦魇,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皇后!”
一打眼,正好对上了小桃子和小李子忧心忡忡的脸。
“小柳!”
小桃子欣喜若狂,疯了似的朝着门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
“醒了醒了!莺儿姐姐!燕儿姐姐!小柳醒了!”
小李子双手合十,一个劲儿地念叨着。
“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还好您显灵让小柳醒过来了,不枉太子殿下彻夜不眠,也不枉皇后整日滴水未沾……”
柳禾的精神头这会儿还没有完全恢复,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小李子话里的信息。
皇后滴水未沾……
也不知被下了毒的茶有没有端上来。
她拼了命折腾这一遭为的就是这个,可不能把正经事给忘了。
小李子这头还没等念完佛,转眼竟瞧见床上的柳禾已经挣扎着下了地。
受过创伤的身体到底还是没那么快恢复,柳禾双脚刚一沾地,就觉得腿弯处又酸又软。
她倒抽一口凉气,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这下可把小李子吓坏了。
“哎哟我的小柳祖宗!你这是干什么!想要什么东西说一声就好了,何苦自己下来……”
眼瞧着他要把自己往床上扶,柳禾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我要去见皇后。”
越快越好。
功败垂成在此一举,若是皇后听闻她醒来一时高兴,饮下了那杯毒茶……
后果不堪设想。
柳禾越想越后怕,固执地推开了尚在愣怔中的小李子,径自拖着虚弱无力的双腿朝外走去。
虽说她食用的剂量不大,药效却不容小觑。
栾贵妃啊……
这么害人是会遭报应的,走着瞧吧。
柳禾好不容易撑着到了门槛,迈出门的那一刻双腿又是一软,直直地朝地上栽去。
小李子这才回过神来,想要扶住却已然来不及了。
“小柳!”
眼瞧着自己的漂亮脸蛋就要跟地面亲密接触,柳禾死死闭上了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一袭雪白的阔袖映入眼帘,恰如在冷宫火海中穿越黑暗朝她走来时一样。
鼻息间充斥着好闻的檀木沉香气息。
是……长胥祈?
男人动作迅速地将她一把箍进了怀里,如画的眉眼间满是忧色。
“殿……殿下?”
长胥祈怎么会在她门口?
“怎么下床了?”男人深深拧着眉,语气是难得的强硬,“还不快回去歇着。”
食了砒霜还敢即刻下地乱跑,莫不是不要命了。
见太子殿下都这般说了,小李子和小桃子一左一右搀住了她,打算将她扶回去。
在这里耽误的时间越多,皇后离危险就越近。
情急之下,柳禾不管不顾地扯住了男人的宽袖,攥得格外用力。
“我要去……给皇后请安。”
请安?
长胥祈定定地看着她,见这张小脸上满是坚持,似乎当真有什么要紧之事。
“小柳祖宗乖啊,咱先回去歇着,等养好了再去给皇后请安……”
“就是就是,皇后担心你的身子,不会计较这些的。”
小桃子和小李子轻声哄着。
柳禾打定主意,拉着长胥祈的袖口说什么也不撒手。
男人的目光在她脸上辗转片刻,忽然抿了抿唇角,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
“你们两个先去忙。”
小桃子和小李子皆是一愣,却还是顺从地退了下去。
察觉到了长胥祈的态度松动,柳禾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多谢殿下。”
她咬咬牙,硬撑着迈开了步子。
下一刻。
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柳禾只觉得双膝处有一条手臂穿过,瞬间被他稳稳抱了起来。
“殿下……!”
她惊慌失措地挣扎了两下。
长胥祈贵为太子,屈尊抱着她这个下人成何体统。
“不是要去给皇后请安吗,正巧,我也要去。”
男人面色淡然,抱着她径自朝前走去。
“殿下,这样……”柳禾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试图提醒他,“不合规矩。”
“规矩?”长胥祈略一挑眉,垂下浓长的睫毛看着她,“惯来不守规矩的人,也能厚着脸皮在我这里提规矩?”
柳禾嘴角抽了抽,竟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他。
就这样。
整个皇宫最是清风朗月般的太子殿下,公然抱着一个小太监在阳华阁内穿梭着。
所过之处,无人不是目瞪口呆。
眼瞧着就要到皇后的寝宫了,长胥祈却依旧没有半点要将她放下来的打算。
生怕自己和他这副模样被皇后误会,柳禾又挣扎了两下。
“多谢殿下,奴才自己进去……”
长胥祈垂眸瞥了她一眼,似乎有话要说。
忽地。
“放开他!”
身后传来了个直爽干脆的女声。
两人皆扭头看去,却见一袭番邦装扮的蝶妃匆匆赶来,美艳的明眸里怒意昭然若揭。
“你……”她恨恨地指着长胥祈的脸,毫不客气地命令着,“放小柳下来!”
这中原太子看起来文文弱弱,想不到竟能抱得起人来。
抱的还是他们番邦的人!
见蝶妃经历了两次下毒事件后状态没什么不对,柳禾也稍稍安了心。
只要蝶妃安然无恙,阿戚野便没了发兵征战的理由。
迎着女人不善的目光,长胥祈眯了眯眼,眉眼间难得有些锋芒毕露。
“小柳身子虚弱,放他下来难道要蝶妃来抱吗。”
蝶妃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我抱就我抱,把小柳给我。”
眼瞧着蝶妃真要上手来抢,柳禾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手臂间的肌肉瞬间紧绷。
她忙出声调和。
“没几步路了,奴才自己走,自己走……”
一边说着,柳禾一边小心翼翼地下了地,任由两个小宫女把自己扶了进去。
只可惜,身后二人的僵持并未因为她的离去而停息。
“为什么不肯把小柳给我?”
蝶妃明知故问。
“你嫉妒?”
长胥祈淡淡瞥了她一眼,下意识否认。
“没有。”
将男人视线中的闪烁尽收眼底,蝶妃越发了然,冲他挑衅般地扬了扬下巴。
“太子可是喜欢小柳?”
长胥祈眸光一凛,双拳猛地握紧了。
“蝶妃休要胡说。”
他身为太子,如何能对一个太监轻言喜欢。
见他这般反应,蝶妃越发没了担忧。
“连喜欢都不敢承认的男人,怪不得小柳看不上你。”
女人冷哼一声,满脸都是对他的不屑和奚落。
“小柳应当追随的,是像我阿弟那般热烈直率之人,而非你们这种……口是心非的中原人。”
长胥祈身子一僵。
小柳先前与那阿戚野少主相处得如何轻松自在,他心知肚明。
再加上蝶妃如今这番话,不得不让他多想。
莫非他们真的……
“小柳是我阿弟的人,自然也是我的人,”蝶妃冷冷瞥了他一眼,“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与他有过密之举,别怪我不留情面。”
扔下这句话,女人高傲地扭头去了。
院内。
长胥祈静立良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