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人,讲讲你的故事吧,”小丫头的黑眸亮晶晶,宛如盛了满天繁星,“你跟……我母亲的故事。”
迎着她巴望的眼神,男人笑而不语。
“日后吧,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讲给你听。”
听着这明显是推诿的话,柳禾不情不愿地扁了扁嘴。
男人却依旧满眼纵容。
“还有一事,明日陛下要率众皇子大臣去围雪猎,往返至少需五日,我亦要同往。”
他看了眼抱着手炉蜷缩成一小团的柳禾,显得无奈又宠溺。
“你自己可受得了?”
倒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如此会将她惯坏,奈何那人只这么一个女儿,他又如何能不疼。
“小看人,”柳禾撇撇嘴,越发抱紧了暖烘烘的手炉,“我在哪都能交到朋友,在冷宫也能。”
姜扶舟忽而眯了眯眼,眸底闪过一抹警觉的精光。
……朋友?
这冷宫里她上哪交朋友?莫非……
还不等他询问什么,抱着手炉取暖的柳禾却好像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方才说……围雪猎?”
“是,怎么了?”
抱着的手炉啪嗒一下掉了。
生怕有炭火掉出来烫伤了她,姜扶舟紧张兮兮地来回检查着。
看着男人忙前忙后的模样,柳禾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在冷宫里待了这么久,她险些连日子都忘了。
围雪猎过后便是新年了,按照惯例,帝后要在除夕之夜登顶城楼与民共贺。
可这一年却有些不同。
栾贵妃不甘见皇后年年登楼却轮不上自己,竟在皇后的茶里下了小剂量的砒霜。
皇后病卧床榻,无人与皇帝共登城楼,倒也当真轮上了栾贵妃。
谁承想除夕之夜反贼忽现,险些行刺了圣上,是二皇子长胥砚挺身相救,自此愈发受到重用……
自然了,那就是后话了。
眼前与她相关之事只有一件——皇后中毒。
“小柳?”
一连唤了她几次都不见应答,姜扶舟索性捏住她的下巴将脸转向了自己。
对上男人关切眸光的那一瞬,柳禾猛地回过神来。
“啊?”
小人儿眼神呆愣,看得姜扶舟一阵无奈。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柳禾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地一把拉住男人的袖口,眼神坚定。
“我要出去。”
听她这样说,姜扶舟显得有些意外。
“何时?”
不瞒她说,他甚至都想过将她一直藏在这里。
虽是冷宫,可在他的照拂之下吃喝住用都没什么不妥,甚至连被窝都有人暖好。
不用辛苦劳作,更不必忌惮皇宫中的尔虞我诈。
“越快越好,就这两日。”
这么急?
姜扶舟不解地拧起眉心,还没等询问理由,就已经对上了小丫头满含乞求的目光。
“姜大人,再帮我一次……”
语气不再是惯用的耍机灵,而是对他真真切切的依赖和示弱。
一瞬间,姜扶舟只觉得自己心都化了。
他不自觉地点了头。
“……好。”
眼前那乌黑的瞳仁灿若繁星,流转着满满的喜悦之色。
“真的?什么时候?”
男人略略思索,“明日吧,到时我寻个借口留在最后,等陛下他们出了宫便来接你。”
短暂的欣喜过后,柳禾不禁有些担忧。
听姜扶舟的意思是没打算告诉皇帝,倘若这一招先斩后奏得罪了圣上……
她不想给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惹麻烦。
“真的可以吗?”柳禾小心地抬眼看着他,“对你可有什么影响?”
男人宠溺的眸光好似能掐出水来,几乎要让人溺死在里面。
小丫头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不妨事。”
宽厚温和的大掌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每一个动作都极尽娇惯。
“你的要求,我自是要满足的,”他顿了顿,补充道,“任何要求都是如此。”
任何要求?
柳禾挑了挑眉,戏谑之心骤起。
“那我想要这天下……”
这发言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听得男人眸光一凛。
谁料她却话锋一转。
“美男。”
天下……美男?
姜扶舟嘴角一抽。
见他脸色明明灭灭有趣的很,柳禾强忍着笑意继续说。
“美男不成美女也成,反正我也喜欢。”
原本只是些玩笑话,谁承想姜扶舟的脸色却瞬间暗了下来,满脸都写着紧张。
服侍了皇后这一段时日,这丫头别是……
百合了吧?
这个想法一出,姜扶舟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惶急地抓住了她的双肩。
“小柳……你要时刻牢记自己是个女孩,不论当了多久太监,也是该喜欢男子的,这种想法万不可有。”
迎着男人惊慌的脸,柳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当真了。
她眨巴眨巴眼,刚要解释自己是开玩笑的,忽然见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地深吸一口气。
“想要这天下美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想要多少,我回去之后就帮你搜……”
“哎哎哎……”
眼瞧着他越想越偏,柳禾忙忙地打断了。
“姜大人我开玩笑的,我才不要什么美男……”
男人,只会影响她搞事业的速度。
听她这样说,姜扶舟才勉强松了口气。
下一刻,却见小丫头轻轻托起腮帮,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喃喃自语起来。
“皇后是个顶好的人,我想让她平平安安的。”
柳禾想得出神,没留意到身侧男人直勾勾的视线。
在这深宫沉浮之中,她尚能保留如此纯粹无暇的良善之心,实在难得。
他也想让她平平安安。
……
夜色渐深。
好不容易将吃多了补品精力充沛的小丫头哄睡了,姜扶舟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正打算离开时,却见一道人影拦在了正前方。
精致的面是毫无血色的白,两瓣唇却映着妖冶的鲜红,远远望去给人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美。
长胥疑缓缓勾起唇角,语气饱含深意。
“姜总管,近日来冷宫的次数倒是频繁了许多。”
姜扶舟静静地看着他,并未因为此人的突然到来而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淡然地笑了笑,躬身冲长胥疑行了个礼。
“三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