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
柳禾不论做什么都觉得附近有道视线在盯着自己看。
她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是阿戚野那家伙,却只能故作毫不知情,按部就班忙着手头的活计。
……
恰逢太子生辰将至。
皇后特意寻了技艺精湛的木匠,打了一副上好的沉香木桌案供太子处理政务,这两日将将送过来。
太子珍视皇后心意,特意亲自来取自己的生辰礼物。
“你,随我将桌案抬回东宫吧。”
男人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指。
柳禾开始并未细思,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长胥祈刚刚说的人……是她?
不单柳禾震惊,周围的人也都有些不敢相信。
太子若要找人抬桌子,为何不叫身强体壮的侍卫,反倒找上了最瘦削柔弱的小柳。
“殿下,还是让奴才随小柳一起吧,他力气小,怕是耽误您路上的功夫。”
小桃子边说着,撸起袖子就要过来。
“不忙,”长胥祈却淡然制止了,“只他一个人便够了,都不准来帮。”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面面相觑。
这下谁再看不出太子是在有意针对小柳,怕就是傻子了。
“怎么,你不行?”
男人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柳禾心下暗骂。
亏她几日前刚在宴会上冒着巨大风险给他解围,谁能想到这小子居然转头就恩将仇报。
要不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她才懒得管他。
“奴才行!”
柳禾咬咬牙,眼神坚定。
就算是个太监,也不能说自己不行。
迎着所有人或担忧或戏谑的目光,柳禾撸起袖子铆足了力道,近乎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这才勉强将桌案抬起来。
见她颤颤巍巍走了几步,可把小桃子担心坏了。
“太子殿下,这……”
小柳这小细胳膊小细腿,估计还没有那桌子壮实,如何撑得到东宫。
“嗯,这不是挺有力气的,”长胥祈似是相当满意,缓缓起身,“既如此,那便走吧。”
出门之后,男人迈开长腿走得头也不回。
柳禾只好自认倒霉,提着一口气迅速追了上去。
谁料咱们太子殿下在前头快步如飞,压根没有半点要等等她的打算,更别提找人帮帮忙了。
这小子……
平日里缓步而行,今儿是吃了火箭吗。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身后的怨念,长胥祈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看着颤巍巍的小太监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随手指了个侍卫。
“你,过去。”
柳禾简直要喜极而泣。
长胥祈你小子总算良心发现了,还知道找人来搭把手。
快快快,腰都要断了……
眼瞧着小太监眼底闪过了期待的光,长胥祈好看的眉梢缓缓扬起。
“寸步不离地看着他,若敢偷懒耍滑,即刻前去报我。”
男人牵起一抹轻浅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比刀子还锐利。
“若是送迟了,也要罚。”
扔下这句话后,长胥祈径自往东宫的方向去了。
柳禾彻底傻了眼。
长胥祈……
你小子行。
看着小太监目瞪口呆的模样,被太子吩咐看着她的侍卫满脸戏谑地凑了过来。
“小柳公公,请吧。”
柳禾咬牙切齿,决定化悲愤为动力,哼哧哼哧抬着桌案就走。
可到底是身体柔弱,走了不过几十米她就撑不住了,累得气喘吁吁提不起半点力气。
这桌案少说也有一两百斤沉,她又不是个男人,走这么大老远指定受不了。
偏生身边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小柳公公就别耽误时间了,太子殿下可说了,若是偷懒送迟了,要罚你呢。”
话锋一转,那侍卫色眯眯地上下打量她一圈。
“不若你求求哥哥,哥哥就帮你一次。”
柳禾这会儿累得头昏眼花,只听见了“帮”这个字。
下一刻,那侍卫只见小太监扬起脸看着自己,如柳的细眉下是盈盈脉脉的眼,显得我见犹怜。
“怎么求?”
她一开始虽不明白其中之道,转瞬却也意识到了些不对劲。
这侍卫哪能那般好心。
肯定不是口头上求人这么简单。
果然,只听那侍卫压低了声音。
“听闻小柳公公容色倾城,如今宫里谁人不知,若是能陪哥哥一晚……”
话至此处侍卫便不再说了,眼神意有所指地在她身上流连。
柳禾顿时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这群家伙面对太监都不择手段,要是知道她是个女的……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看来,她这身假太监的皮还是得好生捂紧了。
“侍卫大哥说笑了,此等小事怎值得劳烦您呢,还是我自己来……”
柳禾面上陪着笑脸,铆足了劲儿将桌案强行抬起来,每走一步都在打颤。
见她宁肯自己受罪都不肯委身,那侍卫冷哼一声。
不识抬举的东西。
既如此,那就自己受着吧。
……
这是柳禾第一次意识到,皇宫的路竟如此长。
好似怎么都到不了尽头一般。
眼前逐渐闪烁着黑点,她的体力俨然已到了透支的边缘。
忽地。
“果然是地大物博的中原,竟有这般精致的桌案。”
一个熟悉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男人身躯凛凛,气度狂野不拘,还未接近时就能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气扑面而来。
“少主。”
侍卫恭恭敬敬地冲他行了个礼。
谁料阿戚野却压根没理睬他,脚步径自转了个方向,朝着扛着桌案的柳禾走去。
如果说柳禾方才的心情只是无助,那么在看到他的一刻,简直变得万念俱灰。
她今天已经够惨了,实在遭不住他横插一脚落井下石。
“咚咚——”
男人抬手在桌案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柳禾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手臂瞬间脱了力道,任由桌案重重落地。
要罚就罚吧,总好过累死在路上。
阿戚野却侧目瞥了她一眼。
不知怎么,明明面前的男人什么都没说,可柳禾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要表达的内容——
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