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月和川泽回到家中。虽然已经很晚,且月却并不觉得困。她呆坐在沙发上。川泽从厨房的过滤壶中倒了一杯水端给且月,而后顺势坐在她身边。
且月喝了一口水将水杯又递还给他示意他将水杯放到桌上。等他放好杯子坐好,且月就顺势赖到他怀里。
“川泽,今天朱颜学姐说她第一次见我就觉得好像已经认识我很久了一样。我回忆了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你说我们不会前世是认识的吧。”
“或许吧。”川泽垂下眸看向她:“我也觉得她很熟悉还有慈树。只是听他们的名字我就觉得很熟悉。”
“名字?”且月重复道,在脑中快速思考着。
“朱颜辞树花辞镜?!”且月脱口而出道:“所以曾经过分别的人也有可能会以意想不到地方式重逢,对吗?”
“或许吧,我也无法知道。”川泽淡淡地回道。
“好吧~”且月嘟囔道:“但我们不就重逢了吗?”
“不一样。”川泽温柔地解释道:“我是你的守护神,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分别过。”
“那邹瑾瑜,是真实存在过的吗?巫月她也和我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吗?”
“邹瑾瑜只是门为了让门内的一切合理化所出现的人物,他从来没有真实存在过。巫月一生都没有走出过雪域,她身陷于一个死局之中,她看起来那样顺从内心却充斥着不甘。于是,她在16岁前夕将要和神明成婚的前一夜,趁着夜深人静众人睡去,逃出了神庙,但她离开那里却不是为了逃走,而是为了自己选择自己的死亡,她不愿意被火烧死,也不愿意死于病痛和孤寂。她从神庙所在的山崖上一跃而下,想象自己是一只雄鹰,自由自在地游荡在山谷之间。她常常觉得自己和蓝花楹很像,生来忧郁绝望。当她跃下山崖时,她确认自己就是一朵蓝花楹,忧郁绝望,但热烈地盛放,决绝地赴死。只是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她希望自己可以像雄鹰一样自由自在。”
“她...她好苦,和她比起来我的痛苦算什么?像是无病呻吟。”
“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各人有各人的苦,痛苦是无法比较的,其中的滋味只有经历的人才真正知道。”
“那你也会有痛苦吗?”且月冷不丁地问出这个不太符合川泽身份的问题。
“会。”川泽的目光深深,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记忆,他平静地描述着自己的痛苦像是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那样:“很久以前,有一天,我突然间觉得所谓神明不过只是比人类拥有更多的生命,我们诞生于人类的信仰或祈求之中,既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也无法左右人类的命运,我们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只是为了百年千年的守在同一个人身边陪着他/她一边又一遍重复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吗?人类会忘记自己的过往,我们却无法忘记,这是我们诞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与其说我们是守护神,我们更像是一本写满各种情绪,只要不死去就会越来越厚重的书。所以当我看见华胥缓慢地崩塌,守护神一个又一个陨落,我居然期待着死亡快些降临到我身上,对我而言长生并不是幸运而是惩罚,活得越久我就承载着越多痛苦。”
“对不起,是我让你这么痛苦。”且月有些心疼地说道。
“与你无关,这是我长生的代价。而且,只要想到你或者和你依偎在一起哪怕只有片刻,我就会觉得那些痛苦都不算什么?比起华胥的很多守护神我已经很幸运。”
“川泽”且月眼含着泪,缓缓坐了起来,搂住川泽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而后柔声道:“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只是这个世间总是瞬息万变,除了死亡这里没有什么会是永恒。”
说到这,且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继续说道,她的语气坚定却像是在叹息:“既如此,就让我们忘记时间,忘记过去,忘记未来,只沉浸在当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