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希望自己是个快乐的人。
她在房间里,窗门紧闭。灰色的帘子覆盖着透明的玻璃,窗外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她什么都能看见,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世界在她的房间失去的不止是色彩,一切都是逼仄的。压迫着她的不止是天花板和昏黄的灯光,空气在这里也变得拥挤,一切都挤压着她。
她说我将要窒息。
她的神经紧绷,细的像根月牙色的琵琶弦。
轰!
有雷伴着闪电在窗外炸开
砰!
她的弦断了
窗外,有大雨袭来。
她站了起来,她说
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是一场暴烈的风雨。
云端,豆大的雨珠争先恐后地跳下这名为云朵的高台。只有在降落的瞬间里才完整拥有自我。它们激烈地撞击着每一片江河湖海,每一寸山峦野地和一切暴露在外的生灵。当然,还有那些由人类自己高高筑起的,名为高楼的囹圄。
它们义无反顾地坠下,歌颂着转瞬即逝地自我。而那些穿梭于天地间怒吼的狂风,在天幕上时隐时现的闪电,和轰隆隆的雷组成的交响曲是它们壮烈赴死的赞颂曲。
雨是上天的哭泣,是一朵云的消散,是雨珠义无反顾地奔赴,短暂地自我和喘息。
她在雨里,疯狂的雨珠正侵蚀着她。它们沾湿她的青丝,跃到她的肩上又滑落到她洁白的长裙上,而白裙之上的雨渍是它们到访过的证明。它们也深深地亲吻她,亲吻她暴露在雨中的一切。
她迎着狂风,伴着雷鸣,在远处天幕上若隐若现闪电的映照下,在这首名为自我的悲壮颂歌中。踮起了脚尖,她高举着手臂,仿佛她的手臂是一双翅膀,带着她与雨珠一起在这场喘息里短暂的得享自我。
直到那些,挂在她身上的枷锁将她重重地摔到地上,她才意识到,她也是雨珠,一颗失去命运的雨珠。
她半撑在地上,长吁了一口气,而后她把自己完整的放倒在了地上。她的眼眶和鼻头都泛着一种酸涩的淡粉,她直愣愣地望着灰白的天幕。
“我的命运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周而复始是雨珠的命运,哪怕到达过江河湖海它们也还是会回到云里,成为一朵新的云。
而关于我自己我只知道,死亡是我唯一的结局”她叹息着,绝望的话语也是一种叹息。
“就让这些周而复始的雨珠将我埋葬吧”她这样想着,合上了她沉重的眼皮。她感受着这些疯狂地雨珠,感受着它们短暂的自我和义无反顾地奔赴。却又在一瞬间意识到,她不是雨珠,她没有雨珠地义无反顾也没有雨珠那样蓬勃的生命力。
她想,她后悔了。她明白死亡是她唯一的结局,却不在想在此处结局。她想无论山神鬼怪还是什么精灵的都可以,只要能救救她就好。
于是,她开始祈祷。
她听到轰隆隆,哗啦啦,呼呼怒吼的狂风和突明突灭的闪电还在配合着。她知道伴舞的人已倒下。她紧闭着双眼,却不在期待她唯一的结局。她说:“上天啊,若真有神明存在便让ta救救我吧。”而后,她再一次陷入了平静,她在等待她的命运。
她听到,大雨之中传来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轻盈而坚定,却让一潭死水轻漾涟漪。
终于,那脚步声停止了,而随着那脚步一起停止落下的还有那些暴烈的雨珠。
“起来,你不会被这场雨埋葬,这不是你的结局,”是个温柔却坚定的男声。
她缓缓睁开了眼,在她眼前的是一把巨大的黑伞,而举着这把黑伞的是一个穿着玄衣的男人,她努力的睁大眼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于是她再次走了神:
这真的是一把很大的伞啊~竟没有一滴雨落到他的身上。
”唉“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将伞夹在脖颈之间,蹲下,伸手试图将她抱起,却让顺着伞的倾斜而滑落的雨珠落到了她的身上。于是,他用右手把伞握回了手里,随后利落地将伞抛到了空中。
那顶着暴雨的伞,在它将要开始下坠的一刻,带着这场暴风雨一起消失在了空中。而少女身上所有来自这场暴风雨的痕迹也随之消散了,就好像这里从未下过雨一样。天空也在瞬间就明朗了起来。
”你是来救我的吗?“少女在被他抱起的一刻开口问道。
他没有答复,只是抱着她,慢慢走回了那个房间,他把她放到了床上,为她盖上被褥,就站起来打算离开,可在他转身的一刻,他被少女伸出的手拉住,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像是握住一根救命稻草。
“你别走!”她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她预感他能救她。
他很是无奈,只转过身,垂眸温柔地注视着她,她目光灼灼,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似乎是在安抚她。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他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一瞬间,一种晕乎乎的感觉就钻进了她的脑袋,顺着遍布全身的血管弥散在了她的身体里。她感到身体变得很是沉重随后不可控制的向后倒去,他伸出手托住她,轻轻将她放回了柔软的被褥里。
”且月”他轻唤她的名字“你需要好好睡一觉,我许诺,我们还会再见。”像神谕一般的一句话飘到了她的耳边,而后又随着神明的离开,消散在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和煦微风中。
ta还是走了,梦总是会结束的。这里再一次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楼下的扫雪车开始工作了,它喋喋不休地重复播放着警告声。它在提醒人们不要靠近,也在通知那些攀附在地面上的冰冻的霜雪它们将被迫离开。
很重要吗?这不重要,没有人真的在意这一切。少女还躺在床上只是她已经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空虚的米白色天花板,她还陷在那场梦里。ta说他们还会再见,可ta是谁呢?再见又怎样?反正都不会好起来。
“但如果可以好起来就好了。”她这样想着,准确来讲她每天都这样想着。
她下了床,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窗前,窗外一片嘈杂,是火车滑过轨道大地抖动的声响,车辆快速驶过道路,行人匆忙赶路杂糅在一起的独属于城市的喧嚣声。而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坠在楼房里的稀疏的灯火和垫在地上雪白的连绵不绝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