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行蹲在牧野面前给他分析完各种可能,心里七上八下打鼓。
良久。
牧野面无表情看着他:
“再讲一遍。”
“嗯?”
夏知行回神,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嫂子这个情况非常罕见。使用全身麻醉后醒不过来尽管极为罕见,但确实有一些报告和案例。
我们先排除掉的可能是——药物用量过大、患者年龄较大、体重偏胖、脑缺氧和二氧化碳潴留。
那可能造成嫂子一直醒不来的原因有——肝肾功能不全、术前精神状态差、术中脑血栓、低血糖这几种可能。”
牧野听完,凝眉沉思。
“肝肾功能不全,不太可能。”
“嗯,嫂子这两天吃的怎么样?休息怎么样?”
牧野定定地看着夏知行,一字一句道:
“一般。”
他话锋一转,眸子微眯露出危险的气息:
“如果是手术中造成了脑血栓……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知道知道。”
夏知行立马起身打电话,叫里面结束手术,先推去做CT。
……
牧野看着顾浅带着氧气面罩被推入CT室,看着她惨白的小脸消失在视野中,他忽然感到心底涌起一阵恐慌。
纯粹的恐慌。
不是内疚,不是担心。
是一种即将失去心爱之人的恐慌。
他没有切身体会过失去至亲至爱的感觉。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他很害怕失去顾浅。
害怕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脸,再也听不到她的笑……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孩子。”
“我妈一开始肯定不会把孩子给你,你就让她再养养,她年纪大了以后带不动的。”
“你不知道,我们的孩子,他其实不是很讨喜。他不聪明,说话晚,有点调皮,还有些犟……你不要对他设置过高的期望,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就让他开开心心地做一世普通人。”
“如果你需要一个优秀的接班人,你就再跟别人生一个好好培养。我的孩子,我的知恩,他不需要枷锁。要是你愿意做一个好爸爸,请给他许多许多的父爱……咳咳!咳咳咳……”
“你不知道吗?咳嗽和爱,是藏不住的。就像我第一眼见到你,觉得好像跟你相爱了很久很久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交代遗言。
门很快开了。
顾浅被推出来,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
“看片子是好的,其他监测数据也正常,应该是病人自身对麻醉药物代谢异常导致麻醉效果持续时间较长,先推去重症监护室观察。”
护士们推着小床跟在医生后面,消失在通道拐角处……
牧野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仿佛压在心上的巨石被抽走,一阵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牧野心头,胸中的紧张和担忧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安心和感激。
命运让他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如同将他一颗破碎的心反复蹂躏踩踏。
转身,一记闷拳稳准狠砸到脸上!
“梆!”
马东锡心中大呼不妙,立即冲上去三两下钳制住了发疯的顾青。
顾青见挣脱不开,抬腿去踢靠在墙上的牧野,嘴里喊着:
“牧野你个混蛋,你就那么想弄死我姐?”
牧野摸了摸差点被打歪的鼻子,擦掉血迹。
尝试吸气,嘶……疼!
这小子是真下死手!
“顾小公子,你先消消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难道是我姐吃错药自己把自己弄伤的?”
“放开他。”牧野说。
马东锡松手,同时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他能有第一次“失手”,不能有第二次。
——
四个小时后。
顾浅悠悠醒转,被推往VIP病房。
病房门口,牧野从椅子上起来,俯身握住她的手,冲她笑得温柔。
门开了,顾妈和顾青从房里迎出来。
“浅浅!”
“姐,你没事吧?”
顾浅转头:“妈,青儿,你们怎么来了?”
她目光四处搜寻。
“知恩送去托班了,张姨会接他回家。”
顾妈看着顾浅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忍不住湿了眼眶。
牧野拿吸管杯接了一杯温水递到顾浅嘴边:
“要不要喝水?”
顾浅弯了弯干燥脱皮的嘴唇,咬住吸管大口喝水。
顾妈略有诧异地、深深地看了牧野一眼。
看到他青肿的鼻梁,又看了顾青一眼,没说什么。
顾浅喝饱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我好饿,有没有吃的?”
“有,你等下。”
牧野转身去墙边的桌子旁捣鼓一会,端过来一碗温度正好的肉末青菜粥。
顾妈又看了牧野一眼,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诧异。
护士把床摇起来,让顾浅坐着喝粥。
牧野一手拿纸巾接着,另一只手一勺一勺的将粥送进顾浅嘴里。
动作生硬,却极其温柔。
连顾青都看呆了。
这是牧野?
他那个翻脸无情的前姐夫?
见鬼了!
他好不容易接受姐姐突然长了脑子的事实。
又要接受前姐夫浪子回头?
这个世界也太离谱了吧!
不是,既然这两人你侬我侬的,怎么搞到医院来了?
还进了ICU?
他左看右看,顾浅除了脸色差,也不像是哪里受了伤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