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干部团前脚刚走。
村民们后脚就乌泱泱挤满了院子。
“凭什么？！收你家的不能收我家的？都是一个山头种出来的！”
“你家出人打比赛了？你没参赛来排啥子队？”
“我们也是大嘴村人，凭啥就不能排队？”
“就是，你参赛了但是打输了，把我们脸都丢光了！三十个男人打二十个都打不赢，啧啧啧！”
“至少我们出来打了，不像你们缩在屋头啥力气也不出！现在见到有好处就上赶着来！说出来都丢脸！”
“我有什么好丢脸的，我种的三七在镇上也是数一数二的……”
牧野拿着喇叭，气沉丹田。
“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吵什么吵？”
吴德伦坐在桌子那边，打算兑现昨晚的承诺，正被老乡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听到牧野的声音，急忙向他投来求救的目光。
牧野扫视一圈。
现场挤得满满当当，只怕不下三十人。
还有人陆续赶来，在院门口伸着头看热闹。
嘉宾们缩在房门口不敢搭腔，生怕一个字没说对挨喷。
村民见牧野回来，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发表意见。
牧野绕过桌子，到吴德伦身边坐下。
“别挤，一个个来。”牧野瞟了一眼空单子，“昨晚点到名字的六个老乡在不在？”
“在的在的！”
他们六人排在最前面。
牧野：“第一个，姓名、特产、种植面积、存货数量、出货价格，这些报给导演，后面工作人员会走访核实。”
李伯：“啊？还要核实啊？”
吴德伦：“那肯定啊！要确保公平公正公开。要是有夹带的，直接取消收购资格。”
“导演，他小舅子家也是种玛卡的，不是俺们村的！”
“要你多管闲事！”
填报种植面积和存货数量的时候，旁边的人暗暗扒拉李伯。
李伯直接无视，一胳膊甩开。
牧野和吴德伦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很快，六人信息登记完毕。
吴德伦撕下副本交给他们，言定走访核实结束之后开始正式收购。
“导演，那我们呢？”
“是啊，你得一碗水端平啊，不能只照顾他们生意，不管我们死活！”
“是嘞哩！上次发大水俺们还去给你们帮忙了呢！”
“我们都是可着一个村子种出来的，品相都很好！您收一家也是收，收两家也是收！”
吴德伦为难地看着牧野。
“牧少，咋办呀？”
牧野起身：“看我做什么？你想收就收，不收就不收。”
说完拔腿就走。
人群一拥而上，把吴德伦堵得死死的。
最后，吴德伦被缠得不行。
就说如果第一批收上来的品质好，粉丝反馈还行的话，就给他们挂小黄车。
卖价多少他们定，有了订单会有大喇叭通知，自己去村委会拿单子打包发货。
还要负责售后。
老乡们抽着旱烟合计了一会儿，满意地走了。
猪娃饿得哇哇大叫。
嘉宾们从房里出来，手忙脚乱做午饭。
炊烟袅袅升起。
吴德伦心力交瘁。
“牧少，都是您揽的好活儿……”
“过奖。”
已是中午。
太阳正悬。
吴德伦撤走后，牧野岔开腿坐在屋檐下庇荫，思索大嘴村的未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婆端了一碗苦撒撇，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进到院子。
妲己抬头看了一眼，继续睡。
“奶奶您慢点儿！”
苏木雨眼疾手快跑过去扶住她。
阿婆伸出枯枝一般的手，拍拍他，说了句方言。
苏木雨接过苦撒撇，看了一眼黑绿色黏糊糊的东西，放到鼻子边闻了闻。
有一种野草混合着泥土的芳香。
但是这个黏糊糊的质地，看起来让人食欲全无。
阿婆笑着一边说一边比划。
依稀能够听出“解毒”、“开胃”等字眼。
【我的天！我大云南灵魂美食终于出现了！！！】
【刚刚想说像鸭屎……】
【撒撇啊！是苦撒撇啊！】
【我赌五毛没人会吃】
她看到牧野在那里，推开苏木雨的手，径自走到牧野边上。
颤颤巍巍坐下，与他闲话家常。
牧野听不懂，只好陪笑。
开饭的时候，苏木雨盛了饭菜给俩人送过来。
阿婆摇着手没接。
牧野一边吃饭一边听阿婆唠。
吃完饭，大家回屋睡午觉了，阿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牧野只好倒了两杯茶，继续坐着听。
这一唠，就是一个下午。
大家午睡起来后去浇菜，特地把他留下陪阿婆。
牧野强忍睡意，困了就来一口浓茶。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大部分基层干部走到哪里都随身携带一大瓶浓茶了。
阿婆一个人自顾自地说，似乎很开心。
说到动情处，比划起来手脚并用……
暮色四起的时候，众嘉宾回来烧晚饭。
顾浅提了一兜子冰棍走到牧野面前。
阿婆颤颤巍巍站起来，拿了一根，撕开就吃。
众人目送阿婆出了院子。
“我勒个乖乖！”文元斌说，“这奶奶看着都八九十了吧，还能吃冰棍？可别闹肚子啊，出了事说不清！”
苏木雨看着牧野：“队长，你们聊啥了聊那么久？”
牧野：“不知道。”
真是脑子进屎了要当这个代理村长！
——
隔天早上五点。
气温23°，正是酣睡好时光。
村头大喇叭响起了优雅的歌声。
京剧版《一剪梅》。
众人在睡梦中被吵醒，还一脸郁闷怎么这么早就放歌呢？
不过……放的什么玩意儿？？？
“这梅花是便秘了么？”顾浅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开，“大清早的成精了啊？什么玩意儿……”
话没说完，就被一段震耳欲聋的男音吼住：“你怎么睡得着的！你这个年龄段你睡得着觉！有点出息没有！”
“家里的猪喂过了？
地里的菜浇过了？
菜里的虫除过了？
孩子念到第一名了？
过年的钱挣到了？”
一连串灵魂拷问振聋发聩。
牧野在被窝里笑得一抖一抖的。
顾浅飞起一脚！
“阿西……你还笑得出来！村子都沦陷了！”
牧野掀开毯子，露出一张得意的脸。
“我故意的！不能让他们闲着，一闲下来就搞事。”
“不是吧……队长，你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啊！”
“我们是无辜的呀，队长，你这么搞我们白天都没精神干活了……”
“我现在脑子一团浆糊，已经忘了原唱是什么调调了……”
“虽然我也觉得老乡精力旺盛，但是这么搞下去，用不了多久，大嘴村就要成虚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