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昆敖称作“方副相”的男人,他的脸色也并不怎么轻松。
他皱眉沉思,道:“回大王,这鼠疫,向来都无比棘手。”
“本王当然知道!本王现在问的是,你可有什么法子?不管是偏方还是什么的,能想出点什么吗?”
方副相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狠戾,他沉声道:“大王,你应该知道,中蜀国的医术比大榆部落要厉害一些。”
虽然不悦,但昆敖也不得不承认:“本王清楚。你的意思是,从中蜀国找大夫过来吗?”
“大王何必舍近求远呢?而且,大王你方和中蜀国议和不久,若现在让中蜀国得知,大榆正身受鼠疫之患,你就不怕中蜀国趁机反扑吗?”
这句话,正好砸中了昆敖的心。
他怎么不怕?
他要是真的不怕,早就派人去中蜀国求援了。
他能拖到现在,就是担心中蜀国趁机攻打过来。
到时候,他的部落,定然惨败。
而他,也可能沦为中蜀国的阶下囚。
他愁眉不展,道:“方副相的意思是?”
方副相冷酷地说道:“西固城有良医。”
西固城是中蜀国西北边境最大的城池,也是之前交战时,战败的西北驻守的地方。
昆敖道:“那本王派人去将良医掳来!”
“大王,就算你将大夫掳来,若他们对大榆心有芥蒂、不愿出手救治,你又待如何呢?”
昆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方副相,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副相冷笑道:“一不做二不休,不如,让西固城也蔓延鼠疫,这样,那些大夫就不得不废寝忘食地研究药方了!”
听到这句话,昆敖先是震惊地看着他,随即,他猛地一拍桌子:“妙计!果然是妙计!这样,本王就不怕他们敷衍和拿假方子骗本王了!”
“等到他们研究出了方子,我们就坐收渔翁之利!”
“方副相,本王果然没看错你啊!”
方副相只淡然道:“大王过奖了!我不过是为大榆尽些绵薄之力罢了。”
“既如此,此事就交给方副相处理。本王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方副相起身:“是。那我先告退了!”
等他离开之后,乘大夫看向昆敖,欲言又止。
昆敖着实烦他们这种不痛快的性子,他低斥道:“乘大夫,你想说什么?”
乘大夫露出点不忍的眼神:“大王,你真要这么做吗?”
医者父母心。
要是为了药方,而连累另一城无辜的百姓,他实在是不忍心。
昆敖却只冷声道:“不然呢?不这么做、不逼西固城的大夫研究出方子,你让本王就指望你们这些庸医吗?”
乘大夫被骂得直缩脑袋,不敢吭声了。
听了全程的云烛照实在是大开眼界。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能让那个方副相想出这么一个祸水东引的缺德法子?
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往这方面想吧?
云烛照心中实在是好奇方副相到底是不是方景濂,于是她跟着他出了王帐。
她看见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但当他经过童秋兰的帐篷时,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云烛照心中生出了一点使坏的心思。
她一路跟着方副相,等到了人少之处后,她模仿着童秋兰的声音,低低地叫了一声:“方景濂!”
闻言,他猛然顿住了。
他像做贼心虚一般,四处张望。
但除了他自己,旁边没有别人。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他像松了一口气,又像有些惆怅。
云烛照双眼微眯:实锤了!他就是方景濂!
他不仅没有为中蜀国战死,还成了大榆的副相。
再联想起童秋兰和亲一事、以及他刚才出的毒计,云烛照不难猜到他是什么样的人。
但她什么都没说,也没做。
接下来,方景濂在之前就一直跟着他的中蜀国士兵中,找到了一两名接触过被感染了鼠疫的人。
他命令他们暗暗潜入西固城。
那些人对他言听计从。
为了确认效果,云烛照独自来到了西固城。
不出三天,她就发现了鼠疫初步蔓延的症状。
西固城刚开始的反应,和大榆部落一模一样,都对此没怎么上心。
但随着感染人数越来越多、暴毙人数增长之后,城中的大夫也慌了。
他们也开始隔离感染的人。
那些大夫聚在一起,愁容满面。
方景濂还真做到了。
云烛照有些感慨:俗话说,最高端的祸水东引,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方式。
不过两个鼠疫感染者的密接士兵,就祸祸了一座城。
云烛照的KPI一直不停地上涨。
就这上涨速度,她直觉,她可以很快地离开这个小世界了。
她不会去评判人性,因为人性根本经不起评判。
这就是她不喜欢人,只一心冲KPI的原因之一。
等她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大榆部落,继续当她的侍女时,她却看见,童秋兰和方景濂打上了照面。
童秋兰满脸的惊骇和不敢置信,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竟然在大榆部落,遇见了早就该死在战场上的方景濂。
对于这次意外,方景濂也有些无措。
他嘴唇翕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幸亏现在部落的人全都怕死地缩在帐篷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附近也没什么人看见他们。
童秋兰声音颤抖地问道:“景……景濂,是你吗?我没眼花吧?”
方景濂叹了口气。
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他就算化成灰,童秋兰估计都能认得出来。
既然遇上了,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方景濂承认道:“秋兰,是我!”
童秋兰双眼圆睁,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愕然道:“怎么会?你不是……不是……”
“死了,对吧?”
方景濂自嘲道。
童秋兰的思绪乱成了一团麻。
她实在有些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方景濂没死?
而且他还出现在了大榆部落。
从他能四处走动、身边也没有人监视他来看,他在大榆过得还不错。
童秋兰几个思索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两眼发红地盯着他,哑声道:“景……景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方景濂道:“秋兰你听我说,此事说来话长。”
童秋兰哀伤地摇着头:“你投敌了?”
方景濂瞬间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