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儿子李小义走了以后,江晓霞简直是陷入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她爱儿子胜过爱自己,她可以为了儿子去死,如果用她的命可以换回儿子的生命,她一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的。
一向脸色红润的江晓霞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许多,当她从医生的口中得知他的儿子李小义属于先天性肾发育不良,她就联想起十八年前,那时年轻,争强好胜,为了工作不惜自己的身体和腹中的孩子,挺着七个多月的身子带领学生铲雪劳动,不幸早产生下了四斤八两发育不太好的李小义。
后来为了班主任工作,起早贪黑,一日三餐能对付就对付,儿子的营养也没有及时跟上去。也许从那时起就埋下了今天的祸根,这让她想起来心格外地锥心般地疼痛,她一直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她真想就这么随儿子一起走。
“小义,妈的好儿子,妈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在过去的岁月中,我和你爸只顾了工作,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妈妈对不起你了。假如有来生的话你还会投胎到妈妈肚里吗?还会做妈妈的儿子吗?我想你会的。”江晓霞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不只一次在想,假如来生让我重新选择职业的话,儿子,你说妈妈还会选择老师吗?儿子,妈妈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吧,妈妈对不起你了,我想妈妈还会选择当老师的。下辈子我还会像现在这样拼命地工作吗?我想答案也只有一个:我还会照样拼命工作的,因为老师工作凭的是一份良心。”江晓霞说着说着流下了热泪。
“正如一些演员那样天生是为艺术而生的,而你妈最适合的工作也许只有老师了。小义,做妈妈的儿子只能是委屈你了!”江晓霞对着小义的相片自言自语地说着,两行清泪流了下来,也许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江晓霞才会卸下白天伪装的那种坚强,变得孤独无依,那种对儿子满腔深情的爱,相信石头人见了也会落泪的。
儿子走了以后,江晓霞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当她晕晕沉沉地从床上爬起来时,她发现自己原来还活着。看着窗外火红的骄阳和那绿荫覆盖的大树,听着外面春天候鸟飞回北方的欢叫声,她知道她不能倒下,责任不容许她倒下,她有小家小爱,更有大家大爱,她还有一千多名孩子需要她的关心照顾呢。
现在离高考仅仅只有三个多月了,时间对孩子们来说,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是那么地重要,再说如果不上班呆在家里的话,看着小义生前用过的东西和小义住过的房间,睹物思人,每天对江晓霞来说都能唤起痛苦的回忆。
古今中外有因为失去所爱捐资建学校的,有因为失去所爱而建造了一座著名公园的。为了儿子,为了一千多个学生,江晓霞所能做的,只有更加拼命地工作。所以当她的病刚刚好了一点,她就强迫自己回到了校园中。
江晓霞依然是老习惯,每天早上都要在校园中转一圈,她回到办公室刚刚沏了一杯绿茶坐了下来,王若曦便走进了江校长的办公室。王若曦今天穿着一套时尚的连体裙,脖颈上一条幻彩丝巾,显得大方得体干练,但此时她紧锁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年纪虽然比江晓霞小了近十岁,几乎是一代人的差距,但是无论于私于公她跟江晓霞都是最好的朋友兼事业上的帮手,她们是可以敞开心窝交流的人。“江校长,您上班了呀?身体好些了吗?”王若曦关心地看了看了江晓霞的脸。
“好多了,最近学校发生了不少事吧?我没有来的日子你们几个辛苦了。”
“辛苦是应该的,只是学校最近发生了好多事,知道您身体不好也没有敢打扰校长。”王若曦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说。
“怎么了,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最近咱们学校的冯老师又请病假了。”
“你说谁又请假了?她怎么了?”江晓霞抬起头问道。
“冯玲。她在咱们这初步诊断是乳腺癌,她的肿块长的很快,耽误不得了。这种病在我校教师中已经是第三例了。她最近准备去省城动手术。”王若曦对江校长说道。
“怎么会这样,平时看她工作起来干劲十足,像头牛似的,真是没有想到她会得这种病,会不会是误诊呀?”江晓霞有点诧异地说。
“要是误诊就好了,她现在胸口很疼,天天发低烧。咱学校有很多老师,其实身体都不好,四十以上的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都是我不好,平时对教师尤其是女教师们关心太少,没有及早发现这些问题。”江校长有些自责地说道。
“这怎么能怪您呢。现在教师们的工作和生活压力都很大。咱们学校老教师偏多,平均年龄45岁,据去年咱们全县女性统一体检的统计,咱们全校110多名女教师有80多人患有程度不同的疾病。其中乳腺癌三人,脑部肿瘤一人,淋巴肿瘤一人,肝炎患者三人,卵巢囊肿五人,子宫肌瘤7人,糖尿病15人,还有几个人患有轻重不同的失眠和忧郁症。教师们身体状况堪忧呀。”王若曦语气沉重地说道。
“现在虽然老师的工资高了一些,但是巨大的压力也让老师们未老先衰,没到退休年龄便落下了一身的毛病。现在请假的老师这么多,咱们师资严重紧缺,课都快开不起来了。唉!”教务处主任王若曦叹了一口气说。
“你说的情况这么严重,说明教师目前是压力大最焦虑的一个群体,上挤下压,这边喊减负,那边要成绩,考的好那是应该的,考的不好那就是老师没教好,教育行业成了众斥之的。咱们学校师资紧张缺老师,在人事制度上咱又说了不算,老的身体不好的下不去,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般又进不来,进来的几个老师又不是咱们最需要的科目。教育真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呀。”江晓霞此时似乎忘记了自己校长的身份,对中国教育大加感慨!
也许只有在王若曦这个朋友兼助手面前她才敢于这样说。
“说的是呀,我深有同感!教育行业历来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王若曦也感慨地说道。
“最近,我总是感到焦头烂额的,每个校长都渴望着能在校长这个岗位上做出自己应有的成绩,但是现在教育成了众斥之的,校长成了众人瞩目的人,学校在一些人眼中成了一块大肥肉,许多人觑觎这个位置,不管你做了什么,或者是将来想做什么,似乎都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推着你,背后总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你,有一张无形的大网罩着你,让你身不由己。这个学校最长的校长没干过六年的,也许我最终也逃不出这个宿命。”江晓霞感叹地说道。
“江校长,也许你是想的太严重了一点,毕竟教育行业是要懂教育的人来管理,它不同于别的行业。你所做的,全县的人民看的到,学生看的到,上级也会看的到的。”王若曦安慰江校长。
“若曦,虽然我们相差了七八岁,但是在这个学校我有些心里话还是愿意跟你说。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此生好像是为教育而生,尽管我自身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我总有一个教育理想,我想要是有一天我能像前辈们那样捐资助学建学校那就好了,但是我没有那个能力,所以我想将来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在这里不能干教育了,我就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找一家私立学校,在那里实现我的教育理想。”江晓霞真诚地说。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如果离开了,我也会陪你离开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若曦。”江晓霞有点激动地说。
“谢谢江校长的信任,您尽管放心,无论什么情况下,我是您永远的支持者。”王若曦也真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