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嘛格贵站在日光殿下的圆弧平台上,目送着幡旗后面踌躇而行远赴京师的随行僧侣,他们踌躇而行似乎对未卜前途还充满着希望,被废黜的活佛能否到达京师得到大皇帝的赦免?恐怕此时此地只有他格贵才知道。
格贵曾辅佐法王修建红宫,因力量奇大,被法王戏称为牦牛喇嘛。
此时阳光为他高大的身躯投下颀长的阴影,一直攀到白色的墙垣上。格贵由于夜晚间的事故倍感困倦,总感觉身后有一只眼睛在凝视着他,的确那大殿门洞上垂下黑白相间的法布正如巨人的眼帘。
当最后一头驮着经卷和供给的牦牛踱出宫殿山的大门后,格贵喇嘛长吁了一口气,默念着:拉藏汗啊,你的诺言可不要象红山的雪经不起日光的考验啊!
一个知事扎巴沿着步道跑上平台,躬身施礼后凑上前跟格贵耳语了几句,格贵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让这跑得大汗淋漓的随从退下休息,自己则向执事喇嘛要了车马出宫去了。
城西有一块茂密的松林,拉藏汗的金顶大帐就扎在林间空地上,帐中燃着敬神用的藏香,由金钱豹和棕熊皮铺就的软榻上摆放着朱漆案,鼎炉中的三柱香已燃烧过半,炉前供奉的两件圣物就静静的躺在那,用黄绢绉纱围绕的锦盒当中是皇帝册封的圣旨卷轴和一颗金印。
帐帘一挑,在冬日耀眼的光影中,一位头戴紫金盔身披软甲的蒙族王爷跨步进了宝帐,他就是蒙族和硕特部的拉藏汗王,青藏高原的实际控制者,他的妻子顿珠在堆龙诛杀第司后,这一地位已不可动摇。他急步上前双手捧起金印,翻转过来凝视着上面篆刻的 ‘翊法恭顺汗’ 阳文,圣旨一经宣读就再无用处,而这汗王金印则不同,它是天子皇权的象征,是辖制前后藏各路诸神和领主的利器。拉藏汗心中暗想:翊法恭顺汗与活佛在康熙帝的心中到底孰轻谁重呢?
帐外传来蒙语的通报声,留守红宫的格贵喇嘛到了。
“格贵,你那佛爷已经离开红石山了?” 拉藏汗转过身看着这头怀揣野心的牦牛。
“是的,翊法恭顺汗阁下,被废黜的六世活佛明早启程前往中土。”身材魁梧的喇嘛谦恭地说。
拉藏汗或说恭顺汗挪动着肥硕的身躯,踱到喇嘛的身旁,伸出戴满玉扳指和五色珊瑚珠的手友善地帮喇嘛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襟,满意的说:“格贵,你在堆龙德庆助我铲除叛逆,立了首功,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喇嘛的腰弯得更低了,也许是提到第司的缘故,这个名字让他有种重负在心的感觉。
拉藏汗看出第司两个字触发了格贵心中的谦卑,扬起手拍了拍他低垂的肩,语气和缓地说:“我知道第司的威信,他图谋驱逐我和硕特部出藏,这本在情理之中,毕竟是藏人的属地,但他偏又结纳准噶尔的噶尔丹与大清皇帝陛下做对,支持噶尔丹入侵我喀尔喀蒙古属国,意在犯上做乱就是大逆不道了。”
“汗王,这都因为噶尔丹是五世活佛的弟子缘故,第司与汗王做对酿成大错,都源自噶尔丹的阴谋。”
“你能不赴后辙,证明你有审时度势之才,我就封你为三大寺的铁棒大喇嘛,明日你巡城夸官,等到拿到宝藏躬迎小佛爷坐床后,你还可以执掌第司的权印。”
“多谢汗王提拔,我当竭尽全力为汗王办事。”
拉藏汗目送着喇嘛诺诺而去的背影,露出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