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来的老职工当中,她是最有威信、最和蔼可亲、也最乐于助人的好大姐,不管是对患者还是对店里的职工,都像亲人一样,说话柔声细语,管理有条不紊,与梅子香强势树立的威信迥然不同,后者让所有人都听她的,但实际上只是对外的招牌。袁素梅才是内当家。自己和爷爷在店里工作的期间,这个袁经理照顾无微不至。
可是他们再也见不需要她照顾了,她被提拔了,爷爷也走了……想到这一点,杨花如雪的眼泪似乎要破堤而出,幸好有朦胧的镜片挡着,没有人能够透过眼镜看到她的情绪,她也不适合暴露自己。所以强压着悲痛,装着认不得的样子,但是心中暗暗思忖:原来的店长提升当经理了,梅子香到哪去了?难道江南去告了她状,秦放将她调离了还是开除了?
如雪心中一凛:公安绘制的画像与梅子香十分相似,与谷永青和田医生去药店看到的经理不像,那就是说,看见的是这个新经理,梅子香呢?这个问题很重要。
她为什么到这里来?难道引起药店人注意了,想辨认出我吗?如雪要试探一下,说: “今天认识袁经理很高兴、很荣幸,我们小诊所还要依赖你们呢。”
“依赖我们什么呀?你们独立行医,而且口碑不错,因为有好几个病患到我们那里买中药,都夸你医术精湛。你们是消费者,消费者就是我们的上帝呀!感谢你对我们药店的信任。”
“一般,我们都推荐病人到你们那里抓药,”如雪也主动表功,“根据我们市场考察,全市那么多中药店,你们的药品最齐全、质量最上乘,就是价格……好像价格有些…… ”
袁素梅知道:果然是提价引起消费者的不满,对方说的客气,所以笑着承认: “前阶段,我们价格有些波动,现在已经整改了,希望能继续保持合作啊。 ”
她到底来干什么的呢?要从我这里探听什么消息吗?实在忍不住了,杨花如雪又问了一下: “感谢袁经理来告诉我的治疗效果,以后,我们继续依靠你们药店,最近又有什么新产品了吗?因为你们背后有一个药业公司,如果有新的中成药了,我们一定最先推广。 ”
这明明是试探我来的目的,这个姑娘真的不简单。袁素梅马上说: “我不是来推销的,我是来求助的。开始,我们还没有注意,现在,到我们那里买药的病人越来越多,看到那些方子,都是杨医生签字的,才从患者打听到你们地址,杨医生医术不错啊,尤其是大方子,居然有开一两百种中药的,中药方里很难看见,似乎是老杨医生的真传,不知道,你和杨康瑞医生有什么联系? ”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吧。眼眸一片水雾迷离,睫毛微颤,声音也微颤,心里酸酸的疼惜,杨花如雪打起精神,还要应付询问: “老杨医生不是过世了吗?还能跟他有什么联系? ”
“但是我们看到你的医术,你开的药方跟他有些类似…… ”
“不是类似是传承。 ”还不是暴露自己身份的时候,如雪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按照编造的说,“我是老杨医生远房亲戚,他没到你们那里坐堂的时候,我就跟他学医,所以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
“他到杏林春堂工作好久了,我们也经常到杨家去,怎么没见过你啊?”
果然是来试探的,自己身份引起怀疑了吗?不至于吧?现在变成这么个丑模样,可能父母在世都不认识了。声音也变了,都不敢笑,因为笑的时候嘴角还有两个酒窝,所以绷住,只是说: “我还在外地上大学呢,你们怎么见得到我? ”
袁素梅相信了。哦哦,与她这个年龄很吻合,她说的也很有道理,但是今天来的目的还是要说出来,看看她的反应,哪怕不受别人待见,但是医生不像演员,不是看脸吃饭的,尽管如雪也很年轻,但是起码有老杨医生一部分的医术啊。
“是这样的,杏林春堂是杏林春药业公司的门市部,这几年来,我们邀请了杨康瑞老人和他的孙女儿来,到店里担任坐堂医生。经济效益是次要的,最主要产生了良好的社会效益。也最大限度的宣传了杨氏医学。”说到这里,袁经理妩媚的笑容消失了,沉重地说,“可惜的是,老杨医生走了,他的孙女也失踪了,现在人们还在询问还在期盼,特别相信杨氏医学,既然姑娘也姓杨,而且还传承了养老先生的医术,就可以算成是他的传人。能不能请你到我们药店去,继承他们未尽的事业……”
如雪静静地听袁经理的动员,心里不以为然:原来是为这个目的来的呀,躲都躲不开,还往你们跟前凑,我吃饱了撑的吗?
等对方好不容易说完,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自己年纪太轻了,服不了众。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的俗话:“老郎中少裁缝”,尤其是中医需要时间,需要积累。何况自己很忙,毕业才走上工作岗位,诊所才开办,先治疗一些常见病,疑难杂症也在摸索当中,哪个地方的坐堂医生都要独当一面,而且要在全市有影响的老医生才行,自己肩膀太嫩,挑不起重担,让他们另请高明……
本来看到她的容貌,袁经理就已经打退堂鼓了,现在她有自知之明,顺理成章,就没有坚持,只是说遗憾遗憾,如果杨医生知道杨老别的继承人,请向他们推荐。
杨花如雪连连点头,说知道知道,再联系那些师兄师姐师叔师姨,找一找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到时候推荐给药店。
见到了人也说出了来历,袁素梅可以回去向副总经理汇报了。
杨花如雪亲自把袁经理送出门,那一边大厅里,小蔡母亲治疗已经结束,小蔡正在给母亲穿鞋子。望着走出去女人的背影,问是不是药店的经理。
听杨医生回答时,小蔡问:“她来干什么?”
“你认识她吗?”
“没有说过话,但是上一次和谷医生去药店,见到的就是这个经理,和画像上的人一点也不像吧?”小蔡把母亲的鞋子穿好,老太太高高兴兴的下了床,说现在可以走了。
小蔡问,是不是可以不要来了。如雪送了两捆艾条给他们说,可以自己治疗了,每天活动关节,进行艾灸,自己按摩,注意保养……之后完全可以恢复到正常人一样。
母子一边道歉,一边点头一边哈腰,恨不得要给小杨下跪。江南拉住了,只要他们把轮椅丢下,说以后再给别的病人使用。
杨花如雪回到诊疗室,江南也跟着进去,问刚才来人干什么的?如雪告诉他,杏林春堂想让她去当坐堂医生,一周只上两天,每月可以给她一万元工资。
江南马上就叫起来了: “哎呀,杨医生,你好值钱哦! ”
“我值钱,你想把我卖了吗? ”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们对你还真不错,难道就凭那些药方就能判断你的价值吗? ”
如雪说:“这给我敲了警钟——看到我开的药方,和爷爷开的药方差不多,怀疑我没有死,一天一万我也不会去的。”
他说不对呀,上次去买药遇到的经理不是这个,是个妖娆的女人,人们喊她梅经理,这么快就换人了吗?
“还是你状告的好啊。”
“呵呵,那个副总说话算话呀。把那个女人辞了,还是调回去了,还是开除了?”
杨花如雪就说,谁处罚她不是重点。买驴肉的女人就是梅子香,而谷警官他们看人看错了,关键就是她到哪里去了?这事要赶紧汇报给专案组。江南关上门,让她给谷永青打电话。
开门见山地说:“警官大人,你上次看的不是画中人吧? ”
“我的当事人,回来不就跟你说了吗?药店的经理和画像毫无相同之处。”上午谷永青才到诊所来的,知道如雪没事不会电话,现在这样说,就是他们看到的人有问题,所以格外解释一下,“我见到的经理胖了些,脸型椭圆,不像画出来的蛇精形象——尖下巴。画师画的不准确,还是描述的不准确? ”
“因为不是那个人,他们最近换了门市部经理,现在的这个,是以前的店长,最近才提升起来的。”
“哎呀,怪我怪我,太马虎了。等等,等会儿告诉你,我问问他们公司的负责人。”谷永青挂了电话,拨了秦放的手机。
秦思远经过儿子的开导、讽刺、挖苦,终于想通了,那个女人就是个骗子。骗去了钱财,认清了面目,避免了更大的损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第二天就到公司去了。先到儿子办公室,看看最近的销售情况。
正在看报表,儿子的手机响了。
秦放听见刘明山的声音,开门见山,咄咄逼人: “副总,咨询你一件事。 ”
“什么事? ”
“你很支持我们工作,最先报案,有什么情况都向我们反映,但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给我们说…… ”
秦放听他语言那么硬朗,有几分不高兴:“最重要的事情?不就是买下朱宏图的研究成果吗?六千万,告诉你了哦——啊,还有一点没告诉你,他总是催着我们要钱,说要还贷、要给研究人员发工资什么,所以先给了一千万,算最重要的事情吗? ”
“不对,还有更重要的事,你们门市部的经理换了,是不是? ”
“换了,这是我们公司的管理决策,跟案情无关吧?”
“有关。”那边的问话很迫切,“什么时候换的? ”
“不过一个多礼拜。”秦放心里很郁闷,不用说没有关系,就是有关系,也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因为这事牵涉到父亲为老不尊,年纪那么大,想要一个年轻漂亮的美女陪伴,然后就把那女人带走了。这怎么跟别人说?
“那个经理到哪去了? ” 刘明山追问。
“你说梅子香吗?她…… ”带走了还让她偷跑了,这怎么说呢?秦放隐隐觉得这里有问题。
“你们把她开除了吗? ”
环境很安静,耳机里传出对方的话音很清晰,父亲坐在沙发上,发现事情不对头,抬起眼睛望了一下,生怕儿子把家丑外扬,伸手接过手机:“我是这个公司的总裁,因为工作需要,把梅子香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
“调到什么地方去了? ”
“这很重要吗? ”
“非常重要,她和我们的案件有关。 ”
秦放急了,见父亲还在那里虚与委蛇,不想说实话,突然电光火石,把许多情节勾起来了,接过手机,急忙说:“我到她调动到的地方,昨天才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向你们汇报,这个女人拐骗了不少钱,然后借口到日本考察,就在那里失踪了—— ”
“不是失踪,是逃跑了!”刘明山语气严肃,每个字都淬着冰渣一般,“是我们到你们那去,还是你们到这里来? ”
秦放一凛,身上就像泼了一盆冷水,突然想起,他最早的推测是正确的。但是,让警察再到这里来调查,而且和父亲有关,这事情透出去影响可大了,连忙说:“我们到你们公安局去。”
父亲抽腿就走,儿子跟在他的后面,以为朝楼梯口走去。谁知道秦思源方向不对,径直回到自己办公室,居然往沙发上一靠: “要去你去。 ”
“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去吗? ”
“我去干什么?阴沟里翻船,被女人甩了?我还有脸去承认我老不正经上当受骗?我一世英明不毁了吗? ”
你还有英明吗?你不是在阴沟里翻船了吗?你以为正经,你以为没受骗吗?秦放被父亲气的想笑。可是那边专案组的人等着,等着给他们一个交代。不是存心放跑的,但是已经造成这样的后果,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人是自己单位的。单位领导不应该负一份责任吗?可是,这是自己父亲,以前的事情没有向他汇报,他也不太了解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