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问:“谁接待你的?”
“梅经理。”江南就说,“我没有说谎,不信你问一下门市部,也不知道你们是官商还是奸商?”
“岂有此理!”秦放勃然大怒,要他进公司去,马上给他协调。
大门他见过,是在杨家墙壁的照片上,门口站着杨花如雪与几个员工,江南往大门里望了一眼,好大好大的地方,好多好多的房子,还有大片大片的花园,钱树根的公司比起这里,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担心耽误时间,犹豫着是不是要去?门卫已经听见他与副总的对话,做了个手势,指指门后面的大楼:“你去吧,电梯上八楼。”
江南一溜小跑,进了大厅,上了电梯,到处明晃晃的,大公司大气派呀,正感叹着,电梯停了,门一开,就看见电梯对面一个房间开着,传出如低音炮的男声,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对着电话筒怒斥:“……梅子香,你什么意思?以为你走了我父亲的后门,我就把你没办法了吗?……你不是得罪了我,你是得罪了顾客,顾客就是上帝……什么道理?谁让你胡乱定价,擅自提价,那是扰乱市场!市场监督管理局要来找我们的!你不过暂时在那里管理一下,胆大妄为,公报私仇,到现在还在针对杨医生他们……你不要说你不知道,万应膏的专利是杨家送给我们公司的。一向我们都是以成本价出售,你胆子不小啊,公开造谣,无中生有,污蔑杨医生他们,说是高价卖给我们公司的,居然翻了一倍的价格出售……不知好歹、恩将仇报,伤害了顾客的感情,影响了公司的声誉,扰乱了中药市场……不想干就趁早滚蛋——”
见到了副总义正词严的样子,也明白他的身份,早听到他们的说辞——这是杨花如雪另一个追求者——应该是在朱宏图前面的,还在为他们说话,痛快,又为他特殊的身份与端庄的仪表不安。
副总还要说下去,抬头看见来人,收住了咆哮,用命令的口吻说:“……以前的账先放着,鉴于你的违法乱纪,现在顾客正来投诉,你今年全年的奖金都没有了,再给我写一份一万字的检查。人家要那些药品,全部给他配齐,按出厂价结算,准备好了,他马上去提货!”
说完,他啪的一声放下电话,这才对来人说:“抱歉,管理不严,耽误你们工作了。请进来坐坐。”
“谢谢秦副总。麻烦你了。”江南已经将这富丽堂皇的办公室看了个遍,担心踩脏了地毯,反而后退一步,“既然我能取到货了,就直接去药店了。”
“购买清单给店里了吗?”
“早就给她了。”
“那就不要着急,备货还要一阵子。”秦放有气派,但无论对大客户还是小客户,一般不端架子,诚心邀请他进办公室坐坐。
江南想退缩,想逃跑,但是脚步像是被粘住了一样。看着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很开了眼界,没有看过这么豪华的办公室:酱红色的地毯毛茸茸的,真皮黑沙发非常柔软;墙壁上的山水画美轮美奂;老板桌比床还宽大;不就是一间办公室吗?富丽堂皇得像是富贵之家的客厅一样——自己还仅仅是在电影上见过。没想到啊,古色古香的药店后面是这么庞大的一个公司。
这里有杨花如雪的足迹,也应该有她与她爷爷的贡献,本来应该是那个姑娘呆的地方,她就应该当这里的白领——不,应该是金领,在某个办公室里,研究和开发新的中药,包括那个牡丹素,为更多的人服务。而不是在小小的简陋的小诊所,拄着双拐,给某些个别人操劳,搞得不好,还要被病人推倒……
她的对象,也应该像刚才打电话的那个人一样,那么仪表堂堂,是有魄力有担当有样貌的企业领导人。看他坐在大转椅上,老板桌子身后是一排整齐的书橱。这个副总也在墙上——杨家墙上的照片里,站在如雪的身后,真人觉得更威严——标准的英俊的大企业的领导,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吧,这么有钱有权有势,是配杨花如雪最好不过的良人。
在他的面前,自己轻如草芥,一阵风就能吹的飘走。相形见拙啊相形见拙,恨不得要逃跑。但是,还是要把眼前先度过,帮她就是帮自己。要把药材赶紧买回去。
于是就说:“我到这里来了,交了钱,公司直接发货给我好吗?”
秦放摇摇头: “如果你只是批发其中几样,我就让你在这里买了,甚至让我们仓库直接给你发货都行。但只是万应膏和艾制品数量要得多一点,其它都是零售,仓库就不好配货。还是到门市部提货去吧,我已经吩咐那里给你办理了,看看去了就能拿到。 ”
江南点头道谢: “谢谢副总,我到你们门市部去取吧。 ”
副总已经态度平和,但依然面色严肃:“不要着急,他们备货还有一段时间呢。进来坐坐,告诉我,你们诊所有多大规模,每天需要量是多少?也相当于我做个市场调查吧。 ”
能够出现在杨家墙上的人物,都是和如雪他们关系密切的人,更何况是他邀请如雪他们去药店上班的,后来也是他邀请如雪去旅游的……他们关系非凡。
如果不是他强烈要求,杨花如雪也不会到牡丹山去,就不会被人陷害差点送命,也不会遭受这么大的痛苦了。别看现在道貌岸然,是不是居心不良呢?会不会是凶手呢?一切皆有可能。
在没有结果之前,必须严守秘密,不能让他知道诊所在哪里?更不能让他发现如雪的踪迹,于是就说: “副总,你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就是乡里来的农民,学了一点针灸艾灸这些小本事,进城糊口饭吃,那个养生堂很小,在小区里,就是为老百姓解除很简单的疾病,才开始办没多久,不成规模。打墙也是动土,我们人手不够,出来买东西也不容易。打算多买一点,方便居民。比如说艾条吧,不是为了赚钱,教会居民怎样艾灸,有些路远的,不方便的,我们就让他们买一点艾条自己治疗——放心,我们不会高价出售,也是平价供应,他们自己艾灸,自行保健吧,不是我们有多少病人。万应膏听说很不错,你们企业都不赚钱了,我们也不会拿它赚钱,照样十块钱给患者。但是药店卖给我们20元,我们可赔不起啊…… ”
在这样的企业领导面前,他说话很没有底气,只是实话实说,很朴实很简单,还有点啰嗦,有点英雄气短的样子。
秦放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也只是气势上面,其实他是坐着的,就是站着,眼前这个男人个子比他还高,身材也很魁梧,长得也很周正,特别有意思的,是那一双眼睛细细长长的,眼尾还向上挑起,如果长着长长的胡须,简直就像关公。
更难得的是,一个进城打工的农民,有这样的觉悟,有这样的胸襟,有这样的抱负,还真不可小觑,秦放赞许的点点头: “嗯那我就不留你了,你忙吧! ”
江南看他居然想站起来送自己,自惭形秽,连忙转身,边走边说: “谢谢秦副总,我走了—— ”
他加快步伐,离开了这个地方,到楼下骑着自行车,赶紧就往药店飞驰而去。
梅子香在店里把肠子都悔青了。大个子不呆是个宝,这家伙不是宝而是个害人精,看着他土里土气的,居然有通天的本事。就这么短的时间,居然找到公司去了,还能见到副总经理。他怎么这么大的门道?有什么后台呢?
一年的奖金都要被扣掉,以后还要秋后算账。那个男的来进货就是导火索,好不容易勉强度过了推倒民工的难关,又因为这件小事将要接受更大的惩罚。今天怎么头脑发热呢?赌气也不是这样赌的,真是大脑缺根弦头,脑进水了,跟一个乡巴佬斗气干什么?
还真以为姓杨的一家没人了,现在想为店里创收?当然与后者也有关系,因为秦总说了,只要她把店里稳住,把经济效益搞上去,起码在没有坐堂医生的情况下,能够拓展业务,销售收入保持跟过去一样,就算她立了大功,不仅位置能保,还要给她更大的奖励。
她当时还有些委屈,药店被副总限制着,虽然是独立经营的,但是管的死死的,要想发展很难,拓展业务很难。还有姓杨的两个人,就像观音菩萨,一门心思想要悬壶济世、普救众生,遇到必须抢救的病人,遇到真正付不起钱的病人,好人都被他们做了,根本不考虑店里的效益。这才有那个胳膊受伤民工的事情发生。
就因为那件事情,她委屈的不行。不愿意离开这个岗位,不愿意回到公司,说不定还能被开除,她只有去找秦总——就是秦放的父亲。
说的声情并茂,说的梨花带雨,说得满面娇羞,尤其是那双动人的眼睛,千言万语都在那眼睛里。老总50多岁,正是男人最鼎盛的时候,与儿子同样精明干练的眼光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女人越来越动人,眼睛越来越勾人。渐渐的,秦总的眼睛也荡漾起春潮,恨不能眼睛能够透视。
这才是真正的老总,在整个公司都是他说了算,不像他的儿子那样不尽人情,同样的面目,除了年纪大一些,个子矮了一点,身子胖了一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倒下来的。
秦总与儿子最大的不同是性格。秦思源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富有人情味,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夫妻两个情投意合,可是两年前妻子在出差,飞机失事,不幸遇难。他至今未娶哩。
那时,梅子香正疯狂追求秦副总。求而不得了,才发现老东西才是个好东西。不要说什么年貌相当,年纪是个什么东西?还有相差四五十岁的夫妻呢,相差20多岁算什么,只要他对自己感兴趣,关键是,自己要爱的人不爱自己,一个可以算得上是年富力强的大叔,对自己更有保护能力。
等她明白这1点的时候,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莫及。现在还来得及吗?跟着这样的人要钱有钱,要势力有势力,颜值在线有体力,温润谦逊有内涵,真正事情暴露,他能够送自己到国外去过更优越的生活。
现在还没到这个时候。先把这个男人笼络好再说。今天一笔大买卖没做成,就被当头一棒打得昏天黑地,马上就拨电话给老总,声音柔软得滴水: “秦总,你快救救我呀。 ”
那边的声音也极具柔软——起码比他儿子软了几十度: “子香,怎么了? ”
被男人第一次这么亲切的叫喊,她柔情如水,哭诉起来:“今天又被你儿子批评,好凶哦,把我骂的狗血喷头。我全年的奖金都要被他拿掉了,还要写一万字的检查…… ”
“别哭,别哭,我儿子就是个捂不热的铁块,你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 ”老总心不老啊,但平时见面都目不斜视,可是近距离接触过两次,就放下身段,一次比一次热络了。
梅子香把办公室的门关起来,声泪俱下的说: “我也是遵循秦总您的教导,千方百计想把搞上去,提高营业额,增加利润。所以今天接待一个客户的时候,我就提高了价格。别的不说,最主要是万应膏,过去专利是送给我们公司的,那纯粹是杨家人沽名钓誉,他不想发财,也要我们公司白白尽义务,宣传他的产品,宣传他的本事。你说,那么好的药膏,我们把它推荐出去,不过翻一倍的价格,翻两倍三倍都有人买的。结果全部按成本价出售,现在成本涨价了,还维持那个价格,别的不说,起码从公司运到这里,总要耗费汽油吧,不能赔钱赚吆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