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喊声,嗵嗵脚步进了屋子,女人在堂屋忽地一下掀开门帘: “江南,好还挺尸吗?太阳都晒屁股了! ”
突然声音停止,脚步又退回去。
不好!杨花如雪听到动静,赶紧把头蒙住了,还以为女人要进卧室,怎么又退回去了?但还是露馅了,这什么人啊,江南怎么没关大门?小奶奶家有多远呐?他没有听见有人喊叫吗?怎么不赶快回来把人拦住呢?这下坏事了。早知道就不要糊什么墙纸,直接搬到小奶奶家里去,不就避免今天这场灾难了吗?刚刚才要他不要着急,说这个地方平安无事,现在打脸了吧?打的是自己的脸啊。
这下麻烦了,好不容易隐藏下来,已经半个多月了,现在身上都不是那么疼了,躺个十来天就可以慢慢的坐起来,进行一些康复训练,现在暴露了如何是好啊。听这个女人咋咋呼呼的,一定是个大嘴巴,山上人瞒不住,也会传到山下,传到镇里、县里、市里……完了!
“哪个哪个?”正在百爪挠心,就听到江南大声呼叫着,噔噔的脚步也传进了屋里,跟着大声呵斥: “郑大妈?你干啥呢? ”
“哎呀,江南,你死到哪里去了?我把嗓子都喊破了,你他妈现在才来…… ”那女人埋怨了几句,马上压低了声音, “你屋里睡的是谁呀? ”
江南恨不得拍大腿跳起来,天哪,这个女人是个大喇叭,就给她知道可不得了,连忙把她拉到一边,轻声说: “我的郑大妈呀,你声音小点,那是我同学,昨天上山来晚了,又累又困,早上起不来,千万别把他吵醒了。 ”
女人声音更低了,诡谲一笑: “嘻嘻,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
“男同学。 ”他浑身发抖。
江南没有说过谎,骗人的事儿从来不做。但是为了保住杨花如雪的秘密,他不得不说出违心的话,那声音就像蚊子哼一样。
“男同学?”女人不相信,从他的神态也能看出没有说真话,何况眼见为实,更拿住了把柄一般,对着小伙子当胸一拳: “你当老娘眼睛瞎了吗?鬼男同学!乌溜溜的长头发还搭在凉床边上,老老实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对象? ”
虽然声音放小了,但又想满世界都知道,所以屋里屋外听得清清楚楚。
江南恨不得堵住女人的嘴巴。她嗓门那么响,他怎么会听不见呢?偏偏站在板凳上,挂小奶奶卧室的门帘,慌忙中从板凳上跳下,差一点摔了一跤,再跑过去,晚了一步。
一般以为,来找他的都是男人,偏偏来个女人,也偏偏这个女人是个高音喇叭,还大他一辈,没有来得及阻拦,哪怕他就在屋里,她要掀门帘,恐怕都怕拦不住。
现在这么抖擞出来,他又惊又怕又难为情,恨不得跳脚。压低了声音用央求的口气说: “郑大妈,做点好事好不好,你不要叫,你再,你说,你……不管是,这个,这个…… ”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有用谎话填补前面的漏洞: “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人家只是只是来看看,天晚了,下山危险,才在这里住一晚上。我没有,不是那个,那个对象,真的,真的就是,就是同学…… ”
“好嘞好嘞,是同学,是同学。管他是男同学,女同学,反正都是你同学。同学就是同学吧,和我也不相干。但是我前面听人说了,你把糊墙纸都带回来了,准备布置新房了,还瞒着我们?”
山里闭塞,没什么新闻,又担心,屋里的杨花如雪听了尴尬,江南着急了,可是要封住大这女人的嘴还真不容易,只有板着脸,恨恨地说:“你你你,再嚷嚷,再要乱说,我就,我就把你赶出去,我不认得你了……”
他知道,山里人还真没有时间串门,来去跑一趟,都是几里路,哪个没事儿干跑来扯西游?来找的一定是有事的。
见他拉下脸,很生气的样子,知道这小伙子老老实实的,脸皮薄,要把自己赶走了,下面的事情就办不成了,于是不再开玩笑,正色道: “江南呐,别气了,我不说了好不好?我像没看见一样,不管屋里睡的是男人女人,她和我都没有关系,除非你要结婚了,讨一杯喜酒喝,我们来祝贺祝贺。 ”
“叫你不要再说了! ”江南真的翻了脸,把她往外推。
女人抓着门框不走,这才正经起来:“好啦好啦,不说你屋里的事,说我的事情吧,我是来求你的。我老婆婆,你记得吧?”
郑大妈婆婆山上人都知道,也是个快嘴婆子,大嗓门儿,婆媳一样的德性,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言不合就吵嘴打架,媳妇很张狂,婆婆性情烈,年纪大的人接受不了,一来二去脾气越来越暴躁,吵来吵去,言语凌乱,总是说家里人要害她,不吃不睡,吵闹不已,县医院确诊为精神分裂症。这不就是神经病吗?家里要想安稳,就得治好老太太的病,儿子到处找医生,找医院。最著名的精神病专家教授看病之后,稍微缓解了病情,但是也没有痊愈。
山上山下的人都知道这个老太太疯掉了,儿子就找老婆算账,说是她惹得母亲生病的,这样的女人逼疯了母亲,太不孝顺,不能赶走母亲,只能赶走妻子,就要和老婆离婚。 郑大妈这才急了,早知道以前就软一点儿,不要和老婆婆斗气。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家里有儿子有孙子,离婚了以后到哪去呢?她也带着老婆婆看中医,看西医,都没什么效果。
就在昨天,听说江南在学医了,把死人都救活了,这才赶紧跑过来找他。家里这么大的事儿来找医生,还八卦医生卧室里有什么女人,这女人也是心大,怪不得能把老婆婆气疯。
疯子是神经病呐,怎么治的好呢?要治的好,国家建设那么多神经病院干什么?里面有几个治疗好的呀,就是好了几天,然后出来又犯病了。江南心里直犯嘀咕——别给杨花如雪找麻烦了。
他就说,自己刚刚才开始学习,还没这么大的本事,让她另请高明。
女人不干了:“我来来去去跑那么多路,跑来求你,你那么大的本事,能治死人不能治疯子吗?我又不是不给你医药费,你说多少钱我就掏钱,没有瓜皮啃的,你好歹要给我们治治呀。”
他解释半天,女人央求半天,最后女人都要给江南下跪。江南天刚亮就忙起,到现在还没有吃早饭呢,要被这个女人纠缠到什么时候?
杨花如雪听的心急,将手中茶杯往箱子上一放,发出轻微的响声,堂屋里的两个人都听见了。江南明白,这是小杨医生在提醒自己,如果不同意,屋里的人不会发出声响的。现在在要接受吗?
于是借题发挥:“吵什么吵?你说话声音那么大,把屋里的人都吵醒了!”
听到里屋的动静,郑大妈就像抓住了把柄,威胁道: “吵醒了又怎么样?你要不给我老婆婆治病,我就把你屋里睡个女人的事说出去,让山里人都知道,你这个家伙不正经,还没有结婚,就让女人睡到你家里了…… ”
江南岸恨不得喊她祖宗,双手合十,对她作揖,让她不要乱说,想起了马上搬家的事儿,想赶紧把女人打发走。就说:“好吧好吧,我怕你了,郑大妈,你是我的姑奶奶,我听你的好不好?把你的婆婆带来我看看吧。”
果然,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听他答应下来,女人有希望了,说:“大侄子哎,你早这么好讲话就好嘞。好吧好吧,我去把我老婆婆带来,不过上午来不及了,下午吧,你要好好的给我治啊。”
江南点头了: “那我们说好了,有个条件,我尽心尽力地治,治疗到什么程度,我不敢说,希望能够好一点。但是,你千万不要把我家里的事乱说啊。 ”
“说你家里睡个姑娘是不是? ”
“不管是姑娘还是小伙子?什么人你不要说,要不然我就不给你治了。”
他这么一说,女人连忙点头,说:“不往外说,绝不会说,就像没有见到你屋里睡个姑娘一样,下午就把老婆婆带过来,再请你看病。 ”
平常两个人都不对付,现在老太婆疯了,还能听这儿媳妇的吗?江南冷哼一声:“就怕她不听你的,你带不来。”
女人心一动:“要不,你到我家看看吧。”
“拜托了,人家生病都看医生,肯定要到医生这里来哟。不来我没办法看。”
“来来来。肯定来,她要不来,绑都要绑着来。”想到做到,神经病医院还有病人被绑着的呢,郑大妈毫不心软。
就这样才把女人弄走。小奶奶已经在后面吃饭了,这个女人的动静全部都知道,听说走了,才端着饭菜走到堂屋来,叫江南赶紧吃。还问他怎么办,江南把稀饭碗上面放点咸菜,到卧室也不打招呼了,直接问小杨医生怎么办?
“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病来医治就是。”
江南马上问神经病怎么医治?刚才女人在堂屋里说,杨花如雪都听见了。说根据这种情况判断,中医就叫做癔病。也称为歇斯底里,是一种较常见的神经病,常见症状为痉挛发作,肢体震颤,有的抽搐瘫痪,有的不言失语。郑家老太太表现为狂躁无比、言语凌乱,出现妄想、幻觉等症状。西药能够暂时缓解病情,但是要彻底断根,最好还是中医针灸,运用孙真人十三鬼穴法治疗,有了效果再用中药调理。
小奶奶打了一个哆嗦,还有13个鬼呀?
杨医生笑了:“是针灸的十三个穴位,因为比较神秘,所以被称之为鬼穴。那是现成的方法,别的针灸也行,但是时间比较长,没有这见效快。”
“肯定要用见效最快的方法。要特别有效的。”江南说。
“当然有效啊。”杨花如雪说,“传说孙思邈就曾用孙真人十三鬼穴法的针灸之法,治愈过昆明池的龙王,后来龙王回赠他龙宫珍藏的仙方三十个,他就把这三十个方子分别融到了三十卷《千金方》中,据说每卷里都有一个是仙方。明朝杨继洲,就用这法子治好过王会泉夫人的癔病。别的方法要一两个月,这种方法能尽快见效。但是用针比较险恶。过去属于禁术,现场施针时根据实际情况确定,有的没有用全,就已经针到病除了。”
“那好那好。”江南没看到这部书,就已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是当前要学的是鬼门十三针,想到郑大妈可能下午就要来找他,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搬家呀。
纸包不住火,杨花如雪也觉得这里太危险,让他赶紧把饭吃了,然后马上搬她,转移到小奶奶家里去。本来还担心有胶水的味道,现在也讲究不了。说不管那边搞得怎么样,又不是来住宾馆的,不用那么好,赶紧把她搬过去。
江南说不要吃饭了,搬了以后再回来吃饭。
小奶奶说:“稀饭已经凉了,吃得快,现在还要收拾一下。”
她说的收拾,是要给姑娘穿条裤子,然后把下半身裹起来。幸亏江南从城里买来了两套衣服,也有裤子。小奶奶给小杨把裤子套上,再用被单裹好,江南的饭也吃完了。
进了里屋,江南第三次抱杨花如雪。
第一次她昏迷不醒,抱她回来。第二次她疼痛难忍,也就是从外屋抱到里屋,短短的几步。这一次不同了,姑娘没有痛苦,只有微笑。毛茸茸的头发抵着他的颈窝,白皙的面孔就像牡丹花开,清香扑鼻,柔软如棉,两人的面孔那么近,那么近,稍微一低头就能碰到对方的脸颊。
右手托举着她的上半身,左手托举着她的膝盖弯,柔软娇小的身子,似乎比珍贵的瓷器还要脆弱。他大气也不敢出,仿佛出一口气,怀中的人儿要融化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