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蛇顺从地贴地爬行，仍然保持着将要害高高耸起的滑稽模样，缓缓转身离开。
“这家伙还挺通人性？”黎明低身，仔细端详。那蛇蛋表面的花纹神秘莫测，光彩如钻石般闪耀，底色雪白，而其上花纹却异常多彩。敲了敲一颗蛇蛋，估计蛋壳不薄，难怪羽蛇将一窝蛇蛋直接丢过来都不害怕摔碎。
黎明敲的那颗蛇蛋忽然自行晃动了一下，仿佛有灵性一样，愤怒地朝着黎明的方向扭动蛋壳。但并没有将蛋从裹好的巢穴当中晃出来，仍旧牢牢被困在里面。还是把黎明吓了一跳。
“它它它……它动了？它是有意识的？一个蛋就这么聪明吗？”黎明难以置信。
“想什么呢？”谢天歌白了他一眼，“这三颗蛋的孵化程度不一样，你敲的那个明显已经接近孵化完成了。”
战斗暂时结束，谢天歌自然不需要保持那副狰狞恶魔模样。膨胀起来容易，不过喷出一口精血后，浑身上下便顺从本能的增生结构扩展拉伸，说到底不过是身体的本能而已。看似浑身骨刺狰狞，实则从头到尾任何一处都在她的控制之下。想要收回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如果说能变身不能变回来，谢天歌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对付一条羽蛇时暴露变身本事。
干瘪下去的肌肉重新充盈丰满，盈余的骨骼收拢在身体内部。多余的骨刺在主体的命令下自行坏死、脱落，发出叮叮当当声响。变身状态下临时增生，用于撑起扩展身躯的骨头同样被抛弃，掉在地上。同样一根骨刺，在谢天歌身上的时候呈现出莹润色彩，脱离之后却在短时间内变得酥脆焦黄，活脱脱和暴尸许久的骨头一样毫无生机可言。黎明好奇地拿起一根骨头轻轻敲一敲，谁知刚才能硬扛千钧巨力的骨头就此断掉，只剩下断裂的茬口。
“别看了，这东西脱离我的身体之后会自己灭活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谢天歌伸个懒腰，身上残余的碎屑和骨片纷纷掉落，露出白皙的皮肤，看不到伤口，仿佛刚才被骨刺扎穿的不是谢天歌的皮肤一样。
黎明都要看呆了，手里的枯骨也忘记放下。
“看不该看的东西眼睛会瞎掉！”谢天歌哪里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她自己身上原本穿着的皮甲和裤子都是修身样式，不管质量再好，这么大的变化之下边缘肯定早就给撑裂了不少。没有烂成一条一条已经可以说是万幸，暴露出来许多皮肤实在是不可避免。好在也并未暴露出什么真正要紧之处，倒也不算什么。
谢天歌当然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的身材平平无奇……
“我的错我的错……”黎明错开视线，不敢看谢天歌，直到她从自己的储物法器当中拿出一件长袍将身体遮住，黎明才敢从容地和她对视。
都十五岁了怎么还是一副清纯稚嫩不谙世事的模样？谢天歌心里暗道。同时将手里的内胆递给黎明，“给，这个归你了。”
“怎么变成这样了？”黎明接过一块充其量只有手掌大小的水晶球模样东西，很难相信这玩意是刚才人头大小的火球变化而来。
“内胆是羽蛇修炼数百年修为的精华所在，完完全全是纯粹的妖火构成的，是它最核心的本事。它的妖火比起我来还要低了一层，这种狂躁的无主妖火对你而言没有价值，我就全部吸收了。不然你以为，我变身之后会是现在这模样？”谢天歌伸出一只白皙的胳膊，表面洁白之下，更有红润的气血在皮下流淌，看上去无比诱人。
按理说这么一场大战，谢天歌始终战斗在一线，采用的更是彪悍的正面硬碰硬打法，更是多次负伤，理应失去大半战斗力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谢天歌骨断筋折能有一炷香时间？现在就是让黎明一寸一寸看都找不出一丁点伤口！而她的生命力不仅没有损耗，反而更加充盈，充满了活力。
这不正常，越强大的治疗手段带来的副作用也就越大，不可能有直接无损治疗的手段，这有违星典！
“内胆里所有我需要的都已经被我吸收了，剩下的对我来说事倍功半，归你了。”
黎明小心地收好水晶球，“话说我们为什么要放这条蛇走？它既然求饶，证明肯定是没把握对付我们，直接杀了不是更好？放它走这是放虎归山啊！”
提到羽蛇，谢天歌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那家伙的智慧远超想象，恐怕有接近五阶妖兽的智力水平。我也不想放虎归山，凭它的智慧，和我们一战而不死，一旦让它消化了今天的战斗经验和我们残存在它身上的气息，在妖兽当中想必也能成为一方霸主。另外，它主动交出内胆，是示好也是示威！假如它想以命搏命，主动引爆修为，你活下来的几率不到三成！”
黎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最关键的点不是它的实力有多强，而是它显现出来的异样智慧！
储存不属于自己的毒作为杀手、在佯攻之后隐藏杀机、懂得断尾求生……羽蛇的智慧远超想象，别的不说，光是黎明展现出来虚实相合的战斗方式，让它学会了会是怎么样的灾难？它是否会掌握偷袭和袭扰的手段？对生命的珍惜更是超越了妖兽寻常的限度。
即便再后悔放走它，现在也无济于事。
“也没必要太过担心。”谢天歌看黎明陷入深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黎明的头发，“它丢了内胆，身受重伤，体内更是有我的妖火在作祟，没个十年八载肯定恢复不了。等它再次兴风作浪都不知道多少年后了。要相信后人的智慧~”
后人的智慧？
自己折腾出来的麻烦，留给后人解决……
真有你的。
“这三颗蛋，才是最大的收获！”谢天歌伸手指向在巢穴当中安安稳稳的蛇蛋！
……………………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淡淡的微香回荡在空旷山林。
山里有许多独特的存在，山水林湖原谷岭，特有的香气何止千百种？但绝对不会有烹饪食物的芬芳，那是独属于人族的杰作。
篝火旁，黎明正哭丧着脸抱着半个蛋壳猛啃，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对着又腥又臭还有一股怪味的食物猛下嘴——当然是谢天歌逼迫的。换成黎明自己，他宁死都不会吃上一口！
“别摆着这么一副被人强了的样子，多少人想吃还吃不上呢。”谢天歌单手拎着一头鹿回到篝火旁边，“生吃才能最大程度保留其中的能量和营养，允许你煮熟再吃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还是我太心软！”
三颗蛇蛋，有两颗都已经被这二位给打破了。
谢天歌让黎明以剑气在蛋壳上戳出一个口子，抱起不小的蛇蛋举过头顶，将其中的蛋清蛋黄生吞下去。长鲸吸水一般吞了个一干二净，留下黎明看着她逐渐微微隆起的小腹瞠目结舌。
一颗蛇蛋就这么报销，第二个如法炮制。唯一的不同就是谢天歌吃了一半就有明显的饱腹感，留下一半是吃不下去了，于是交给黎明解决。
黎明只是闻到了蛋壳边缘的腥气就宁死不屈，坚决不肯吃一口，谢天歌无奈之下才允许他加热煮熟。但这半颗蛇蛋他是非吃不可，不然谢天歌就会强制塞他嘴里……
“讲真的，妖兽对于后代极为重视，正常情况下宁愿自己吃掉都不可能让人族夺走的。要不是羽蛇聪明如妖孽，天大的本事也抢不到这三颗蛋。羽蛇的本源力量都在里面了，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一丝浪费都是暴殄天物，直接生吃才是最能保留原本力量的方法。”谢天歌看黎明抱着半个煮熟的蛇蛋啃的样子，眼里满是惋惜。
“再好的东西直接吃也太离谱了！”黎明愤怒地抗议，吞下最后一口蛋清，把那吃干净的蛋壳丢得远远的，“那头鹿是怎么回事？这是晚饭吗？”
“就知道吃！”谢天歌一巴掌呼在黎明脑袋上。
原来，和黎明的经历不同，谢天歌一开始就被丢在了考核区域最靠近山下的部分，也就是稀疏山林。这里地势平坦，树木低平，少有参天古树，以草地居多。
同样都是人，凭什么谢天歌落地就这么正常？黎明心中又给小妖精狠狠记上一笔。
这头鹿，就是谢天歌第一时间猎杀到的三阶六瓣星花鹿！
也正是因为第一时间全力出手，迅速灭杀了这头单独行动的雌鹿，谢天歌一时间力有不逮，方才在和羽蛇的战斗当中陷入胶着，没能第一时间将其压制击杀。待到羽蛇反应过来，双方对垒，战斗的难度可就上升了不知多少。
“这个归你。”谢天歌掏出尖刀，干净利落地扎进雌鹿胸口，再一划，破开手掌大的伤口，汩汩暗红鲜血流淌而下。谢天歌好似没看见血一样，毫不顾忌地将手臂伸入血肉模糊的伤口内，掏出一块小小的晶状体。
同样是血红色，不知道是本就如此还是在鲜血当中浸泡太久了。
“你不是也需要三阶晶核吗？”黎明接住丢过来的雌鹿晶核，连忙从储物法器当中找出一只晶莹玉盒将其收起——晶核、丹药之类必须以特定的方法保存，不然变质速度极快。这些实打实的经验自然是来自于孙红缨的悉心教导。
“性质不一样。”血顺着谢天歌的手流淌而下，恰似白玉碗碟上的艳红华彩，分外迷人，“咱俩是一体的，别把任务分开来看。顺手收拾普通的三阶妖兽，对我而言算不了什么，但对你来说很麻烦。我们的任务是三头普通三阶妖兽，两头三阶巅峰，以及一头四阶妖兽。尽快解放你的压力，对完成目标更有帮助。”
“此外……内门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只需要一个墨家弟子身份。可你不同，你现在没有家，所以……”谢天歌朱唇轻启，“从哪个角度而言，优先完成你的任务更合适。”
……
清点了收获与损失，简单休整，黎明二人的状态已经重回巅峰。
不得不说，虽然味道难以下咽，但羽蛇的蛋效果却是很明显。谢天歌一口气吃了那么多，也没有因为饱腹而有什么不舒服的迹象；黎明忙活一上午的消耗，在半颗蛇蛋的补充下已经完全恢复，甚至还有种力量充沛的错觉。
只是……
黎明的背后背上了一颗蛋……
“这颗蛋是咱们的干粮吗？”黎明小心地拽了拽背后临时编好的草绳，生怕一不留神把最后这颗蛋砸个粉碎。
“你脑子里除了吃就没点别的东西了吗？”谢天歌已经换了一身完整的布衣，走在黎明前面，手里握着刀。
妖火顺着掌心注入刀中，激发刀身纹刻的雕龙阵。人为雕刻阵法模拟出的龙威和真正的神龙之威有着天壤之别，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然而 对于低阶妖物而言，仍然是不可侵犯的存在。
谢天歌刻意释放威压，驱散实力弱小的妖兽，对于前进而言能够节约不少时间。
“之所以要吃掉蛇蛋，还有两个原因，一是除了羽蛇自己以外，没有谁能轻易孵化它的后代。那两颗对我们来说除了吃掉毫无意义，这颗蛇蛋已经孵化到最后关头，保留下来也许能成功孵化呢？第二个原因，你要不猜猜？”
谢天歌说到一半，忽然卖了个关子，这让黎明有些不快。
好在卖关子的事孙红缨也常做，黎明都有点快适应了。
黎明沉吟半刻，缓声说道，“是担心羽蛇会在蛋上留下什么标记吧？毕竟如果我们携带被标记了的蛋，随时都有可能被羽蛇偷袭。要是我们想到这一点丢掉蛋，羽蛇就能顺理成章地找回去。就算再不济，羽蛇独有的标记吸引其他的妖物来攻击我们，恐怕也是大麻烦！”
跟着孙红缨学了那么久，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随便拿，是行走江湖最基本的规则之一。其中的利害之处，黎明的脑瓜子想想就能弄明白。
不过他还有一个疑问。
“羽蛇真舍得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望着谢天歌嗤笑的神色，黎明当即明白自己的问题究竟有多蠢！
一个为了活命能出卖自己修为和所有孩子的羽蛇，怎么可能会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有所保留？换句话说，它对付黎明二人无所不用其极才是正常的！
这个问题，真是蠢到家了！
黎明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间歇性智障综合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