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暗处走出的正是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墨家弟子齐天,黎明和他的初次见面着实给彼此都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虽然大热天的在墨家分院逛了一下午的经历不怎么美好就是了……
“师兄好久不见。”黎明对于齐天疑似跟踪行为并未展现出丝毫的质疑,恭敬地向他询问道。
面对黎明展现出来的善意,齐天直接将其忽略,“我可不是你的师兄,你还没有通过宗门的考核,并不算我们墨家子弟,我可担待不起你的一声‘师兄’!”
说冷漠都是收敛了,齐天的态度简直是不留情面。
甚至没有那么一丁点做坏事被发现的不自然。
身处墨家地盘,面对的还是一位在墨家进修过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师兄,更何况还不知道他到底跟踪了自己多久,有什么目的。翻脸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如果师父在的话,她会怎么做?
谋定而后动!
“师兄说笑了,再怎么说咱也是孙先生的记名弟子,更何况后天就是我考核的日子,如果能通过的话也算是您的小辈了。早两天叫上一声师兄,您到时候也能及早提携咱一把不是?”黎明完全忽略了齐天不客气的言语,回应的态度堪称卑微。
丢人是很丢人啦,可是效果立竿见影。
齐天满脸都是爽到了的表情,本打算激怒黎明再伺机借用宗门规章来对付他的想法一下子不知从何实施,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能好好爽一下就行……
更何况主动权可是牢牢掌握在他的手里,拿捏一个十五岁的臭小子简直易如反掌!
齐天满意地点点头,“看你还算识相,脑子估计好使。不过考核可不是光靠脑子那么简单的,没有足够的实力根本不可能通过。能在东院修行的弟子个个都是青年才俊,出身名门望族!我看你实力低微,出身贫寒,身无长技……凭你也想通过考核?”
刚才如果能说是说话不客气,现在已经可以说是指着鼻子骂那样的程度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十五六岁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能在墨家这种地方进学的无不是心高气傲之人,被人就这么贬低得一无是处,无论是谁恐怕都是当场翻脸!
黎明自然是不例外。
在齐天看不到的地方,黎明的双眼已经冷若寒霜,暗含杀意。恨不得下一刻拔剑暴起,剑指齐天咽喉要害之处。
齐天泛起一丝不可察觉的笑容,一切都在掌握当中。这个时候的年轻小子正是脸面大于天的时候,一言不合奋起伤人是常有的事,无牵无挂,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做事也毫不考虑后果。
他的手已经虚握起来,仿佛手中有柄利剑似的。这也是真正经过实战操练的武者才会拥有的宝贵经验,在他们动手之前,一切都风轻云淡,没有任何征兆。然而一旦面临战斗,储存在空间法器当中的兵器就会直接出现在掌中,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只要黎明出手……不,甚至不需要他出手,只要他拔出腰间的那把长剑,作为暗堂弟子的他立刻就能以扰乱宗门秩序的名义直接将他拿下!
这样一来,策划好的一切就能如愿开展了。
黎明抬起了头。
齐天在那双眼睛里居然读不到一丝丝的愤怒。
黎明笑得五官都皱成一团,谄媚地凑到齐天身边,“那师兄能不能帮忙支个招,帮咱兄弟一把,咱要是通过了考核,未来也好互相帮衬帮衬不是?”
笑容让人直犯恶心,声音也是充满让人生理性不适的甜腻。
就连黎明自己都对自己反胃。
“这跟说好的剧本不太一样啊……”齐天眉头也是紧紧皱起,恨不得当场后撤十步和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保持距离。
然而黎明做的更绝——他一把扯住了齐天的长衫!弓着腰紧跟在齐天旁边。齐天那是心里直犯膈应,身体还不得不站在原地,别提多别扭了。
“我堂堂齐家嫡脉还需要跟你互相帮衬?”齐天心里不屑地说着,嘴上还是不自觉地放客气了点,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
“起来吧起来吧,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齐天眉头一转,计上心来,说不定比起原来的计划更容易实施,“好歹有过一面之缘,我就帮你这一次!你可听好了!”
黎明打蛇随棍上,尽管松开牵着齐天衣角的手,还是凑在他的身边,“还请师兄赐教!”
齐天暂止住黎明话头,一手按在腰间,一面环顾四周,神色警惕。直到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
黎明看着他那副嘴脸都觉得好笑。
装!你就在那装!能跟踪我那么长时间不被我发现,被我发现第一时间就能改变策略的人会担心被其他人偷听?况且这地方多长时间都没经过一个人,哪有什么需要他这么注意的?
演技拙劣。
越是演的卖力,就越是要掩盖什么!黎明继续保持着那副谄媚奸笑模样,静静看齐天演戏。
齐天从腰间摸出一张白色绢布,没有摊开就塞到黎明手中,神神秘秘地。黎明正要展开看看上面写了什么,齐天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这东西见不得光,你拿回去自己看!”齐天低声在黎明耳边说道,甚至动用了星力来控制声音的传播,确保没有第三个人听到,这分认真还是让黎明对他想说的话有了那么一些兴趣。
“要说这考核呀,最难的还是文试!武试监考的都是暗堂结业的老生,大家都知道彼此不容易,更别说已经结业的大家都很现实,混口饭吃而已,没必要彼此难为。给他们点好处差不多也就过去了。文试才是最难的东西!”
“大家都是武者,谁有工夫去读那些没什么屁用的书?墨家的文试饱受诟病,现在文试就是个形式而已,题目已经很久没有更换过了。我给你的就是文试题目的所有答案,你可一定要收好了!”
黎明有心理准备,然而听完齐天的描述还是有点绷不住。
搞了半天,这个所谓的文试原来这么糊弄吗?那他看书看了那么长时间算什么?
黎明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一面将绢布收入戒指当中,一面问道,“这些东西应该算是很珍贵的吧?这么大的恩情,得多少钱能回报师兄您?”
齐天神在在地一笑,“不要钱!”
“好嘞!”黎明当即应允下来,那答应的速度简直天怒人怨,齐天还没反应过来黎明已经要拿着小抄离开了。
就这么离开了?
他就听不出来自己就是客气客气吗?
真是不知礼数的乡巴佬!
黎明哪里猜不出来齐天肯定有其他的要求?就是简单的皮一下很开心罢了。
尤其是齐天脸上那副吃了苍蝇又吐不出来的模样,心里真是十分的舒畅。
齐天一把将黎明捞到身边,严厉叱责道,“你不会以为我会白白把这东西给你吧?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可是冒着大风险才能抄一份交给你……”
黎明当即笑着打断齐天的话,悄咪咪凑到他身边,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师兄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小弟一定义不容辞!”
鱼终于咬钩了。
虽然过程让齐天非常非常的不爽……
“你的师父是两年前离开的孙堂主吧?她负责阵纹的研究和阵纹法器的修理,她那里应该有很多待修理的法器。我要你从那堆待修的法器中偷出来一件名为驱邪典的法器带给我。”齐天严肃地讲述了自己的要求。
偷东西!
偷的还是孙红缨手头的东西!
黎明打心底里反对,断然拒绝,“既然是由我师父来修理的东西,弄丢了她一定有责任。考核是我自己的事,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影响我师父!”
“造个假账的事,没什么影响的。”齐天对此早就有所预料,“修东西哪能百分百成功?有损失都是正常的。甚至不用我出手,孙堂主她找不到的话一定会自己掩盖过去的,对她来说损失这么一件法根本算不了什么。”
很有诱惑的条件。
黎明似乎在经历内心的煎熬,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能这么做,这东西还是还给师兄您吧,这事情我做不得!”
他从戒指中取出了那张绢布,丝毫不带迟疑地递向齐天。
看来还是谈崩了,到最后也没有弄明白齐天的目的是什么,估计只能在日后多加防备才是了。
他的目的是那件名为驱邪典的法宝?记住好了。等师父忙完回来再告诉她。
谁知齐天听到黎明的话不急不恼,似乎黎明拒绝了他的要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将黎明递过来的绢布推了回去,压进黎明的掌中,“这个你拿着吧,文试的答案其实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除了孙堂主这样严厉的老师,都会给弟子提供的。我一路跟着你也是知道你的情况,特意来把这东西给你,你文试那天可千万记得带上!”
不容黎明拒绝,齐天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相当坚决。
哪有那么简单?
黎明的拒绝早在齐天的预料之内,至于他的真实目的……起码留了三重保险呢!
走远的齐天发现不了的是,在齐天彻底脱离黎明感知的刹那,黎明一直笑意满满的眼神一下子锐利了起来。
他稍稍眯缝着眼睛,心里已经给齐天这个名字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紧握记录着文试答案绢布的手摊开,任由那洁白的绢布自行展开。黎明的掌心忽然燃起一股鲜红色火焰,将绢布烧得一干二净!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不会按你说的做。
孙红缨说过,敌人想要你做的,永远不要去做,主动权必须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管齐天的目的是什么,这绢布上的东西,黎明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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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走是走了,黎明的感知当中再无任何异样的气息,就算他再怎么把注意力集中在齐天身上也找不到他的特有气息。
很好理解,跟踪失败之后齐天肯定知道自己的隐匿在黎明面前不那么容易生效,况且黎明发现他的存在之后必然会提高警惕,再跟踪下去肯定是事倍功半。
唯一的不足就是……
为什么没在他离开之前问问谢天歌住在哪呢?
黎明从手腕里扯出那铭牌,铭牌用纤细锁链挂着,看上去只是普普通通的铁片而已,厚度还不到两毫,实在不知道这么个小东西是怎么用来锁住房屋的。
也没看到锁什么的呀。
难不成要用这铁片来扭锁芯?那不是随便什么铁片都能做到了?
黎明顿时对这个小玩意产生了兴趣,反正一时半会瞎找也找不到路,还不如坐在这里歇着,顺便研究研究这小东西。
研究?说得轻巧,黎明压根没系统学过这东西,最多也就在孙红缨研究手头法器的时候偷偷看过几眼而已。
铭牌正面是以温婉小字刻画的“墨”字,除此以外光滑明亮,并无任何额外装饰。
但当黎明将铭牌翻过来时,顿时发现了异样!
铭牌背后是以刻刀雕刻出的繁复花纹,层层叠叠,互相嵌套,如同空中浮云一般。将手指按在上面可以清晰感受到雕刻此阵时的笔力,每一道划痕深度都均匀一致,一厘不多一分不少。哪怕是刻阵的痕迹清晰明朗,却没有丝毫扎手的感觉,反而是温软无比,十分舒适。
如果这是星力阵纹的话……
黎明灵光乍现,手指一动,一丝星力注入铭牌当中。
看似平常的铭牌一下子光芒大放,在眼前构筑出了一整间房子的虚影!
竹林,树荫,青砖红瓦,惟妙惟肖!
可不就是谢天歌屋子的投影吗?
不光是投影那么简单,铭牌投射出来的虚影还包括小屋前后左右的路径以及周围明显的地标,连位置都不需要担心了。
“这么简单我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黎明一把握住铭牌,投射的虚影一并消失。
“这事可不能让天歌知道……她要是听说我逛悠半天找不到路一定会嘲笑上半个月……”黎明一边想着,一边对比刚才记忆的特征去寻找谢天歌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