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现在能够在贾府住着,除了她们与贾府有至亲关系在之外,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原因,就是她们还都是未嫁的姑娘!
在这个世界,人们视和离、被休,乃至丧夫的女人,为不祥之物,像贾府这样素有清誉的大户人家,是绝对不可能收留这样的人的!
即便是有善心,也只会给她提供一些物质帮助,帮她另外租赁一个院子住着,不会让她住进府里。
李纨虽然是个丧夫的寡妇,但是膝下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贾兰,又立志为贾珠守节,所以情况与王熙凤现在大有不同,不能相提并论。
所以说,贾宝玉提出的王熙凤与贾琏和离之后,仍然住在大观园里,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美好愿望。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不要他说,以贾母与王熙凤的关系,贾母就会率先提出来了。
贾母收住悲声,对闯进来的贾宝玉、林黛玉说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这个事情不是你们小孩子家家能够参与的,夜也深了,你们快回去歇息去吧!有什么话,明儿个给你们时间和凤儿说!”
贾母发话,贾宝玉、林黛玉等人就是在她面前再受宠爱,也不能不听,只能躬身告退。
王熙凤这天晚上就留在贾母的房中歇息。
第二天,自有人去户部给王熙凤和贾琏办理和离文书,王熙凤这边也命人开始收拾嫁妆、行装,等和离文书一拿回来,便要告别贾府。
这些杂事,自然不需要王熙凤亲自动手,她这一天,先去哭别了贾赦、邢夫人,再去哭别了王夫人、薛姨妈,最后又与大观园里的众姐妹哭别,把后面二十年的眼泪都透支了出来。
这样的大事,别的人家需要瞒着,但是王熙凤的娘家却不能瞒着,所以一大早贾府便派人去王府通报了此事。
此事王府的家主王子腾,正在外任,不在京中,府中只有王子腾的夫人,也就是王熙凤的婶母、贾宝玉的舅母在。
王熙凤的叔叔、婶母虽然不似史湘云的叔叔、婶母那样,与自己早晚的兄长留下的子女关系淡淡,但是在他们那样的大户人家,用脚后跟也能想出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另外,王熙凤的亲兄长王仁,此时也正寄居在王家。
他们闻听此事,当即赶到贾府来,先和王熙凤抱头痛哭了一回,王仁又跺脚埋怨了王熙凤几句,连声说她“糊涂”,劝她收回成命。
但是,昨天王熙凤向贾母等人提出和离的请求时,贾府这边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通知王家,便把此事说定了,就是因为他们都知道,王熙凤已经拿定的主意,是不会被任何人改变的。
如果王子腾在,还有可能严词喝令王熙凤收回此念,王熙凤就算心意坚决,也不好狠驳王子腾的面子,就像不能驳了贾母之命一样。
但是现在王子腾恰好不在,王家虽然还有她婶母、兄长在,但都是拿王熙凤没有办法的,王熙凤已经拿定了主意,他们也不能用什么强硬手段,硬命令她收回。
王子腾的夫人虽然把贾琏叫来痛骂了一顿,王仁更是要和贾琏拼命,若不是有人拦着,就要对他拳打脚踢了,但是事已至此,他们再如何,也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这时候,王熙凤和贾琏的和离文书已经在户部办理好拿了回来。
王仁见了,挣扎着要去抢来撕碎。
王仁之所以在王熙凤与贾琏和离的这件事上表现得如此激动,虽然也有顾念自己妹妹的意思,但是能够占多少比重,却不好说得紧。
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贾府现在虽然只剩下了表面光鲜,但是宫中却有一位贵妃娘娘在,只有贾元春为皇帝诞下龙子,贾府就可以升格为皇子外家,甚至可能是太子外家,等当今圣上百年之后,就是皇帝的外家!
到那个时候,贾府显赫更盛往昔,就是立等可待的事情了!
所以,在王仁看来,贾府还是非常有前途的,王熙凤既然已经是贾府的二奶奶了,那就应该不论怎样,都要死守着这个位置不放,静候和皇家的关系更进一步的好日子的到来!
但是,无论王仁再如何不情愿,王熙凤和贾琏的和离,都是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了的,不会为他的意志而有任何改变。
这个时候,令王仁偃旗息鼓的事情来了——王熙凤的嫁妆、行装单子,整理好了!
王熙凤的嫁妆,王仁做为亲自为她发嫁的兄长,自然是了解的,总价值高达五万两,在贾家、王家的这样的显赫人家中,就算是称不上首屈一指,也是不可多得的丰厚了!
这个不是令王仁偃旗息鼓的原因,令王仁开始动起自己的小心思的,是王熙凤嫁妆之外所得。
那也是一份同样高达五万两银子的单子!
里面包括贾琏给巧姐儿的赡养费一万两,贾母单给王熙凤的馈赠一万两,王夫人、薛姨妈等给王熙凤的馈赠合计五千两,剩下的两万五千两,自然就是王熙凤在嫁入贾家之后这几年的额外收益了。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两万五千两,并不是王熙凤这几年收益的全部,因为有不少细软,都是王熙凤亲自收着的,并不在那份单子当中。
也就是说,王熙凤这几年在贾府的收益,至少不会低于三万两,完全有可能达到五万两,甚至更多!
对此,除了王熙凤自己,旁人是一概不知详情的,包括贾琏。
在看到这份单子之后,不说王仁,就连贾琏都不禁动了心,心中又恼又喜,恼的是王熙凤这几年背着自己竟然捞了这么多钱,喜的是这个跟自己从来没有一条心过的正房总算是过去式了,自己也总算是熬到了头,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王仁之所以偃旗息鼓,自然也是打上了这份单子的主意。
王熙凤的嫁妆,是他们早亡的夫妇给她留下的,王仁就算再不讲究、再贪恋,也不好轻动,毕竟这边还有王子腾、贾家人在,王熙凤就算和贾琏和离了,他们也不会允许王仁如此欺凌于她。
但是,王熙凤的这份嫁妆之外的额外收益单子,王仁就可以觊觎一二了。
所以,当看到这份财产单子之后,王仁立即不再纠缠王熙凤与贾琏和离的事情,而是关心起王熙凤的今后来,问道:“妹妹离了这里,要去哪里呢?”
王熙凤对此早已有了成算,当即回道:“我准备先回金陵,在父母灵前守制几年,日后再做打算。”
王仁听说王熙凤要回金陵原籍,心头暗喜——如果王熙凤仍然留在京城,就是贾家和王家的眼皮子底下,他的一些小算谋,还真不好施展,而王熙凤回了原籍,情况就不同了,贾家和王家就算顾念王熙凤,手也伸不了那么远,自己就有可趁之机了。
王仁当即说道:“如此也好!按道理,我应该亲自送你回金陵去,只是叔叔年底之前,便要返回京城,特别嘱咐我,要等到他回来见了面,才能离京南返,所以现在就不能和妹妹一起启程了!不过,左右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我最迟明天开春,就能回去,到时候咱们兄妹再在一处厮守!”
然后又大义凛然地说道:“妹妹放心,有哥哥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的,而且还要让你比在这里过得更好!”
王熙凤对自己这个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兄长的性情,是了如指掌的,闻听此言,便知道了他心里打着的小主意,但是王熙凤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王仁的小算盘打得虽然精明,但是最终能不能实现,还要看他的手段。
而王仁的手段么!
这么说吧,他要是真的有本事,有手段,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要寄居在叔叔家的境地了!
王熙凤虽然只是一位深闺女子,但是在谋算才智上,要比王仁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到时候谁能算计了谁,还是不一定的事情呢!
所以王熙凤面对王仁的大义凛然,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多谢哥哥。”
事急从权,王熙凤与贾琏的和离,对贾府来讲,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贾府尽可能在控制着这件事的外散。
王熙凤既然已经走出了和离这条路,对贾府就没有什么留恋了,所以在和离文书办好之后,并没有在贾府久留,转过天来,便要启程上路。
贾母等人留之不住,也都知道多留无益,只能含泪送她出府。
王熙凤便带着巧姐儿,身边只带着平儿、丰儿两个丫鬟——其他婆子丫鬟都提前打发了——原来身边的小厮更是一个没带,只请了一对镖局护卫,护送南下。
王熙凤那总价值超过十万两银子的嫁妆、行装,足足装了五大车。
王仁虽然不能亲自护送王熙凤南返金陵,但送她出京来到通州漕运码头,还是当仁不让的。
贾府这边,贾琏、贾珍不好出面,便由下一辈的贾蓉、贾芸代劳,送王熙凤一行登船。
贾宝玉倒是想要往远里送送王熙凤,只是没有得到贾母、王夫人的许可,只能在府门口与王熙凤洒泪而别。
马车辚辚,出了京城东门,沿着官道来到通州漕运码头,那里早停着一艘王仁为王熙凤租赁好的客船,等王熙凤一行一到,便有人把她的行李卸车装船。
不多时,行李安置停当,王仁和王熙凤在码头上抱头痛哭了一回,含泪目送王熙凤登船;贾蓉、贾芸两个,虽然因为王熙凤已经和贾琏和离,不再是王熙凤正经的晚辈了,但是心中念起王熙凤曾经对他们的好,再想到今天一别,有可能就再无重见之期了,也都不觉悲从中来,跪倒在地,给王熙凤磕了两个头。
王熙凤登上客船,泪眼朦胧,遥望即将别离的京城,再回望生养了自己、却已经远离了好几年、如今要重返的金陵,也不觉悲痛交加,泪湿衣襟。
平儿、丰儿自然也跟着王熙凤一起痛哭不止。
只有巧姐儿,年幼无知,不懂离别之痛,好奇地看着岸上越离越远的王仁、贾蓉、贾芸等人,对王熙凤说道:“舅舅和哥哥怎么不和我们一起乘船?”
王熙凤抬手拭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巧姐儿说道:“他们和我们不是一条船,他们的船在后面。”
巧姐儿撅了撅嘴,“哦”了一声,转了转眼睛,又问道:“弟弟也在后面的船上吗?”
她口中的“弟弟”,指的自然就是尤二姐所生的那个孩子。
王熙凤脸色僵了僵,缓声回道:“弟弟不在,弟弟要留在府里,陪老祖宗、太太她们。”
巧姐儿撇了撇嘴,“哦”了一声,眨巴了下眼睛,又问道:“那三叔呢?”
她口中的“三叔”,指的不是荣国府大房的三爷贾琮,而是二房的三爷贾环!
王熙凤闻听此问,不禁抬手抚了一下尚未显怀的肚子——那里面正在孕育的孩子,才是她决意与贾琏和离的根本原因!
又想到这个孩子的父亲,想到贾环曾经向她建议,要她趁早离了贾府,还说只要她愿意,他愿意担负起她和巧姐儿的今后!
王熙凤一直没把贾环的话当过真,但是在这个她最无助、茫然的时候,想到贾环曾经说的话,心中多少还是得到了些慰藉!
只是,她和贾琏和离的突然,又正值贾环出府送贾迎春去“婆家”,等到贾环回到贾府之后,她可能已经回到金陵去了,从此二人天南地北,各在一方,此生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都不好说。
王熙凤虽然没有对贾环彻底倾心,但是贾环在她病中这一年多,对她的关怀照顾,王熙凤还是都看在眼里的,王熙凤的心肠也不是铁做的,哪会没有感动?
只是,理智的王熙凤深知,她和贾环之间,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所以一直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真的对贾环动情,免得作茧自缚。
但是,有哪一个女人,不渴望拥有一份两心相悦的爱情?
虽然王熙凤也知道,贾环实际上和贾琏一样,是不可能把全部的情感都寄托在她一个人身上的,但是在经历过和贾琏的失败婚姻之后,王熙凤也从中汲取了不少经验,懂得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一个女人想要独占一个男人,是根本不可能的道理!
再者说,她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也不一样了。
她在嫁给贾琏的时候,虽然父母早亡,但也是名门贵女,身份并不比贾琏差;现在,她却是一个有过一段不成功的婚姻,和离之后,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的高门怨妇。
昔今一比,虽称不得天壤之别,单也有了明显的差距,自然不能再像当初要求贾琏那样,理直气壮地要求贾环什么!
现在,王熙凤心中想的只是,不能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没有父亲,而且和父亲首次相见,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只是,形势如此,王熙凤心中就算再悲苦,也难说出口来,只能闷在心中,苦着自己。
但是看着巧姐儿满含期待的眼睛,王熙凤不愿意再假言骗她,也不愿意告诉她实情,只能把自己的心中愿想说出来,宽慰巧姐儿的同时,也宽慰一下自己,“你三叔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巧姐儿闻言喜笑颜开道:“真的?”
王熙凤肯定地点头道:“真的!”
贾环现在正在做着什么呢?他此时正快马加鞭,往运河边赶!
贾环借着护送贾迎春去婆家的名义,得到了两个月的空闲,躲在城西田庄,在秦可卿、茜雪营造出来的温柔乡里,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快要把贾府里那些烦心杂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今天早上,贾环正怀抱着茜雪滑嫩、柔软的身子睡得正香,“拯救系统”突然给出一条提示:
“恭喜成功逆转‘金陵十二钗’七副册中一人物之命运,善莫大焉,奖励声望值一千点!另:拯救齐全七副册中所有人物,可得奖励声望值一万点,此任务长期有效,目前完成度:2/12。”
贾环被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金陵十二钗”七副册,已经是“金陵十二钗”全部九册中的倒数第二册了,里面的人物大都是无关紧要的,在曹雪芹的《红楼梦》中,往往也只是出现一个名字,分量甚微。
当然,其中也有两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第一个就是王熙凤在铁槛寺弄权的时候,原本会间接害死,却被贾环见义勇为,消耗了两颗“九九还魂丹”救下来的张金哥。
还有一个,就是袭人的一个堂表姐妹,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因为贾环当初见到她时,她身穿一袭红衣,所以唤作“红衣女”。
当初救下张金哥,只得到了区区一千点声望值的奖励,贾环就对这七副册里的人物没有太大兴趣了,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贾环也没有做救世主的潜质,能够救多少人,也会竭尽所能的救——就像对张金哥那样——但是在力有未逮时,也不会勉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