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筹划的这一系列把贾迎春从孙绍祖的狼嘴中抢出来的动作,最终的落脚点,就是在他亲自护送贾迎春去她“婆家”。
贾环给贾迎春找的这个“婆家”,自然是他杜撰的,根本不存在,人是他托杜进雇佣来的,所花的彩礼钱也都是由他所出,目的只是要把贾迎春和孙绍祖的婚事搅黄。
既然这桩婚事是假的,贾迎春南下自然也当不得真了,贾环的计划是,把贾迎春趁机从贾府中彻底救出去,暂时把她安顿到一个安全稳妥的地方,等贾府事了,再妥善安置她。
如此,就需要贾环亲自跟着料理善后事宜,不然贾迎春转过脸来,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她从一位千金大小姐,一下子变成了天涯浮萍,怕不要给吓死!
给贾迎春解释整件事的来由过程的重任,只有贾环才能负担起来,而且除了他,也没有旁人能够代劳了。
现在自己请求护送贾迎春的事情得到贾母的首肯,这件事才算画下了一个比较圆满的句号。
听见贾环的毛遂自荐,大家反应不一。
林黛玉等姐妹自然是深感贾环对她们的拳拳爱护之心,对他这趟出行既担心又感动;贾赦、邢夫人、王夫人等长辈,也对贾环此举的姐弟情谊,大感欣慰。
贾琏在其中就比较尴尬,因为按照常理,这趟送贾迎春南下,应该是由他这个亲哥哥出面的,现在他自己缩了头,贾环却自动出头,两厢一比较,就显得他这个哥哥对妹妹不上心了。
不过,贾府的男子,是有这样的传统的,贾赦、贾政当初在贾敏病故,林黛玉入府的时候,表现得也没有丝毫顾念兄妹情意的地方!
反倒是薛家的两个哥哥——薛蟠是真心爱护着妹妹薛宝钗,薛蝌甚至愿意为了妹妹薛宝琴,自愿延缓自己的婚事,也要先看着她出嫁——比贾家人表现要好上许多!
就是人人夸赞的贾宝玉,也是继承了贾家人的“优良传统”的,虽然嘴上说对那些姐姐妹妹多么看重,但实际上事到临头,他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有半点实际行动拿出来。
至于贾环,他可是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过贾家人的,尽管已经穿越过来三四年了,但是他仍然没有彻底融入到这个世界,心中常在提醒着自己——自己是一个无依无根的穿越者。
不过,这不会影响他对那些值得他关心爱护的女孩子们,亮出自己的绅士风度。
何况,还有“拯救系统”里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奖励在激励着他呢!
贾环对于贾迎春这件事处置的基本原则是,越快越好,省得夜长梦多,所以给贾迎春安排好的婚后南下的日期,就是成过大礼的第五天,也就是回过门之后的第三天。
这一天,贾迎春和她的“新婚夫婿”,是先从他们的新房那里,来到荣国府这边,再次辞别贾母、众姐妹,才汇合已经打点好行装的贾环,一行人轻装简行,从京城的南城门出城,走陆路往贾环给贾迎春的“新婚夫婿”设定的老家——湖南去。
贾琏、贾宝玉、贾蓉、贾琮等贾府子弟,把他们送到城外洒泪亭处,才依依惜别,各奔南北。
大观园里少了贾迎春和贾环,大家顿时觉得冷清了不少,尽管他们两个在园子里的存在感并不强,每当大家聚在一起开诗社的时候,他俩也是基本上不参与,只是坐在一边看才思敏捷、学贯古今的林黛玉等人高谈阔论、挥洒才情。
但是当他们真正的离开之后,还是让本就多愁善感、伤风悲秋的姐妹们,觉得心里空出了一块地方,感觉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尤其是贾宝玉,他虽然对园子里的这些姐妹,除了对林黛玉,对其他人都不过是面子情,并没有他自己认为的那么着紧,但是他的性子就是这样,恨不得大家一辈子都围着他打转,各自离散令他感伤——伤心的不是姐妹们终将各奔西东,而是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
所以在送走贾迎春和贾环,回到荣国府之后,就哼哼唧唧地做下点病,没有他从中作兴,大观园里再失了几分热闹,竟有些沉寂下来。
再说贾环、贾迎春这边。
贾迎春心中对这次匆忙草率的婚姻,心中谈不上欢喜忧伤,因为她知道自己早晚逃不过这一天,而且在这件事上,自己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只能任凭贾赦处置。
先前说要把她许配给孙绍祖时,贾迎春一开始心中也是羞涩与期待,只是在听贾环说及,那孙绍祖的种种不堪之处之后,才转而对自己的不幸命运自悲感伤起来。
后来贾环向她保证,要给她找一个比孙绍祖强的人家,然后就找来了,而且在短短十来天的时间内,就让她完成从待嫁到出嫁的一系列本应该相当繁琐的流程,如今还要跟着那个才见过几面,话都没有说过几句的“陌生人”回“他的家”,远离自己的家人、姐妹,心中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她的心中,一开始对这件事,也像和孙绍祖初议婚约的时候一样,没有什么排斥——因为她明白自己没有选择权——有的只是羞涩与期待。
但是在大婚成礼之后,一切却并不想她想象中的那样美好,也没有贾环说的那样天花乱坠,幸福美满——因为她在和她的“新婚夫婿”成过大礼之后,虽然也被送进了洞房,但是她的“新婚夫婿”却没有跟进洞房,人生最美好的“洞房花烛夜”,她竟然是独守了一夜的空房。
过后两天,发生的事情更加令她心惊,她那个“新婚夫婿”,竟然彻底失去了踪影,见都见不到一面了,就是强忍着羞意与惶恐问及,也只是被人搪塞,不能知道个中缘由。
成礼之后三天的回门,实际上才是她和她的“新婚夫婿”见的第二面,话都没有说过一句。
所以,在回门面见贾母、众姐妹的时候,贾迎春内心是充满了惶恐和不安的,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心的委屈无法向人倾诉,对着贾母、众姐妹流出的那些眼泪,全都货真价实,没有半分虚假。
对本来还是充满了感激,感动于为她忙前忙后、奔波劳走,却没有丝毫怨言的贾环,此时也观感大变,甚至有些许的恨意涌上心头了。
想要找贾环问出个究竟,却一直没能得到机会。
这时和娘家兄弟、侄儿们告别分离,飘零南下之后,贾迎春内心的惶恐不安,终于累积到了爆发的临界点,就要把贾环叫过来问问清楚。
谁知还没等她发问,就觉得所乘的马车停了下来,不明所以,与陪嫁过来的司棋互视一眼,顾不得规矩,挑开帘布往外看。
司棋做为贾迎春的贴身大丫鬟,按照常理,在她出嫁的时候,是应该陪嫁过来的。
只是,司棋之前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因为她和她那姑舅表兄青梅竹马、恋奸情热,已经天雷勾动地火地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就是打算着再过两年,或者贾迎春出嫁的时候,求一求贾迎春,把她放出去,得偿所愿的嫁给她那表哥。
但是,在她和她那表哥的事情被贾环撞破之后,她这里还没怎么着,她那没有半点男子气概的表兄,竟然先胆怯溜走了,过后几天,一直不见音讯、踪影。
从她那表兄的这个反应中,司棋也算是认清楚他的为人了,对自己当初瞎了眼睛看上他,既惭愧又悔恨,心死了大半,便跟着贾迎春陪嫁了出来。
这时她们两个从车窗往外看,只见贾环,贾迎春的“新婚夫婿”,还有贾迎春“新婚夫婿”那边的一位姓杜的长者,正下了马凑在一起说话。
也不知道他们在那里说了些什么,就只见那位姓杜的长者从后面的马车上拎下来一个包裹,交给贾迎春的“新婚夫婿”,他打开看了看,随即满脸带笑地收了起来,背着肩上,向贾环和杜姓长者施了一礼。
贾迎春和司棋远远地瞥见,那个包裹里,装得竟然的白花花的一包银子。
这个还不出奇,接下来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贾迎春的那个“新婚夫婿”在接过那位杜姓长者馈赠的银子之后,恋恋不舍的往贾迎春这边瞥了一眼,随即翻身上马,竟就此扬鞭离去了!
贾迎春和司棋两个不禁面面相觑。
好在,能够为她们解惑的贾环,这时候已经向这边走来,不等他走到近前,司棋便替羞于开口的贾迎春问道:“三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环一面吩咐车夫调头,一面爬上马车,钻进车厢——他给贾迎春准备的这辆马车的车厢颇为宽大,里面坐三个人丝毫不显拥挤。
在一个软褥上坐下,在车厢壁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好,贾环才好整以暇地对贾迎春、司棋二人说道:“我知道你们俩此刻心中一定充满了疑惑,不用急,时间有得是,且听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