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安人、尤二姐、贾琏等人都是亲眼看到尤三姐拔剑自刎,血洒当场的,不信她会像贾环说的那样,一切无事。
正没计较时,被柳湘莲紧紧抱在怀中的尤三姐,嘤咛一声,醒转过来,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先茫然地四下看了看,留意到自己竟然躺在柳湘莲怀里,嘴角幻化出一丝笑意,幽幽叹道:“柳郎!柳郎!可怜妾身痴情等君五年,如今能死在你的怀里,妾心足慰,不负此番痴情等候了。”
柳湘莲闻听,不禁泪洒衣襟,哑声说道:“小生无知,竟不知三娘是这等刚烈贤妻,听了旁人一些闲话,便要舍了与你这段姻缘,如今已然恼悔不已,天可怜见,三娘不死,某在此立誓,此生非三娘不娶!”
尤三姐听到这话,心中欢喜异常,含笑说道:“妾身能够等到柳郎这番话,此生无憾了。”
两个人正在这里缠绵悱恻,那个去请太医的小厮急忙忙冲进来叫道:“太医来了。”
在他后面,只见一个健壮的小厮,正背着一位发须皆白的老太医,颠儿颠儿地跟进来。
那老太医正在店中坐馆,不想被那两个小厮不由分说,背起来就走,匆匆赶来,一把老骨头都快散了架了,如今被放下来,正要发难,却看到眼前热血洒地的惨状,便顾不得发飙,先伸手给尤三姐搭脉。
尤三姐先有“九九还魂丹”护体,后有“九转大还丹”疗伤,如今性命已经是保住了,只是方才自刎时抛洒的那些鲜血,却一时补回来,是以脉象难免细弱。
老太医又查看了查看尤三姐咽喉处的伤口,站起身来,一边捶着腰背,一边余惊未定道:“万幸万幸!奇哉怪也!看这位小姐的伤口,不应该失这么多血呀。”
贾琏急声问道:“你先别管那么多,先告诉我们,她的情况究竟如何?”
老太医悠悠然回道:“这位小姐脉象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生命无碍,失了这么多血,却要好好补一补,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恢复的……”
贾琏听到想要的信息,当即打断老太医的长篇大论,拱手说道:“还请老先生开出一个温补的药方来,另外再给舍妻妹把伤口包扎一下。”
老太医摊手说道:“老夫来的匆忙,药箱没有带来……”
贾琏闻言,一挥手,先前去请老太医过来的小厮便又跑出去,不一会儿回来,怀里抱的正是老太医的药箱。
老太医接过药箱,从里面拿出纱布、金创药,先给尤三姐包扎好咽喉处的伤口,才转过身来,开出一张温养药方。
贾琏这时已经令尤二姐取出来诊费,足足包了十两银子,交到老太医手里,拱手称谢道:“事急从权,劳烦老先生了。”又命人把老太医妥当地送回去。
老太医虽然被狠折腾了一番,但是得到如此丰厚的诊费,也自心满意足了,又叮嘱了几句护理伤者的注意事项,才迈开步子,悠悠然向外走。
这边,柳湘莲自打贾环把尤三姐交到他手里之后,便不避任何嫌疑,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就是在她被医生诊治、包扎伤口的时候,也没有松开过。
尤三姐自打醒过来之后,一双美目,也一直黏在柳湘莲的脸上,连眨眼睛都舍不得。
贾琏送走了老太医,回过身来,看到如此情景,心中好笑,刻意咳嗽了几声,把柳湘莲从郎情妾意中唤醒,对他说道:“柳老弟,三姐虽然生命无碍,但是经此一难,身心俱伤,需要善加调养,还是先把她送回屋里去吧。”
柳湘莲连声称是,仍不松手,一挺腰,横抱着尤三姐站起身来,问清了尤三姐的房间所在,大步向那边走去,尤老安人、尤二姐、贾琏、贾环见状,都敢无奈,连忙跟上。
贾环挥手吩咐了服侍的婆子一句,“快去准备些热水来,好给三姨净身。”
柳湘莲把尤三姐放到她的床上,拉着尤三姐的手,就在床沿边双膝跪倒,砰砰砰朝站在一边的尤老安人磕了几个响头,把脑门磕得青紫一片,沉声说道:“母亲大人在上,小婿无状,听信旁人谗言,误会三姐品行,才使得三姐寻此短见,差点命丧黄泉。”
“如今小婿痛改前非,立誓非三姐不娶!三姐所受伤痛,小婿感同身受,甘愿领罪,请母亲大人责罚!”
说着,又砰砰砰在地上给尤老安人磕了几个响头,脑门上已经渗出血丝来了。
“小婿在此,正式向母亲大人提亲,还请母亲大人成全,把三姐许配与我,小婿在此立誓,此生如若对三姐有半点辜负之心,甘愿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尤老娘先时看到尤三姐因被柳湘莲退亲,不甘受辱,自刎谢世,血洒当场的时候,对柳湘莲可谓是恨之入骨的,若是尤三姐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就是再豁出一条命去,也要让柳湘莲血债血偿!
但是如今尤三姐生命无碍,再看到柳湘莲痛改前非,诚心实意求娶尤三姐的模样,不免又心软,有心责难他几句,看到他青紫一片的脑门,话到了嘴边,却吐不出来。
又看到尤三姐自打醒过来之后,视线就再没离开过柳湘莲左右——能够为了柳湘莲,不惜血洒当场,可知她用情之深。
自己的女儿的性情,尤老娘自然了解,这个尤三姐,自小便是个主意正的,她既然立下了非柳湘莲不嫁的誓言,那不论期间发生什么波折,她是都不会改变主意了的。
现在又看到情郎回心转意,只觉得为他抛洒的那些热血,都值回价了!
尤老娘一生所愿,就是两个女儿能够各得其所,嫁得称心如意,见此光景,知道就是自己反对尤三姐和柳湘莲的事情,也是阻止不了他们的婚事的,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摆手说道:“随你们去吧!”转身出去了。
柳湘莲的求娶得到尤老娘原则上的应允,却仍没有从地上站起来,而是转而面向贾环,砰砰砰又在地上扎扎实实地磕了几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