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把贾琏为柳湘莲保媒,初步议定了他和尤三姐的婚事的事情,跟贾环说了,接着说道:“我先回来,正要为他操办起来呢,只等柳二弟一回来,便可以拜堂成亲了。”
贾环心道:要是没有我,他回来可不是和尤三姐拜堂成亲,而是让尤三姐血洒当场!
现在,自然不用再担心这个了,贾环早在贾敬停灵在宁国府的时候,就伺机给尤三姐吃了一粒“九九还魂丹”,有了这样的准备,就不怕她一时冲动,自刎而亡了。
有钱好办事,薛家有的就是钱,所以很快便在荣国府近左买下了一个两进的小院子,收拾停当,又买了两户下人,打算就让柳湘莲和尤三姐在那里过起小日子。
这边诸事停当,却只迟迟不见柳湘莲回来,又无处去寻他,只能干等。
一直到过了中秋节,眼看就要到九月了,柳湘莲才回到京城,他本是萍踪浪迹的,前回离京,是打定主意要在外边游逛上几年的,所以已经把在京中的产业全都变卖了,这次回来,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如今和薛蟠结拜成了生死兄弟,两人之前分别的时候,薛蟠又再三叮嘱他,一进京,只管到荣国府来寻他,所以柳湘莲进得京城,便径直往荣国府来。
先到薛家,拜见薛姨妈,才知道薛蟠身娇体贵,不惯风霜,不服水土,一进京便生了一场大病,如今仍在床上休养。
柳湘莲便进到内室,和薛蟠相见过,听说已经给他买好了院子,婚事诸般事宜也都准备停当了,只等择日,便可完婚,柳湘莲闻听,自也感激不尽。
两人正说着话,贾宝玉先听到消息,过来和柳湘莲相会,他二人先前便投契,如今许久不见,自然有说不尽的话,因薛蟠有病在身,便不在这里扰烦他了,二人出去找了个地方说梯己话。
贾宝玉便向柳湘莲恭喜道:“你一向总说要一个绝色的女子,如今可算是称心如意了。”
柳湘莲便因势提起贾琏偷娶二房的事情。
贾宝玉回道:“这事我也在茗烟他们的嘴里听说过,我又不好管,只能随他去了。如今,你还要跟他成了连襟呢!”
柳湘莲说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和他成了连襟?”
贾宝玉奇道:“你还不知道,他为你说定的女子,就是偷娶的那个二房的妹子?”
柳湘莲也莫名惊诧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牵连?”
贾宝玉说道:“她们原是珍大嫂子的继母从先父家带来的两位小姨,因此也都姓尤,先前东府料理丧事的时候,因府中无人看管,便她们请过来看家,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我先前在那边帮忙的时候,也曾和她们姐妹照过几面,单论相貌身段,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那尤二姐配了琏二哥,不是我不帮着自家兄弟说话,实在是委屈了她的;那尤三姐的相貌体段犹胜其姐,和柳兄正好般配!”
柳湘莲闻听此言,却连连顿足道:“这事不好!断乎做不得了!我先前听琏二哥提及此事时,不知道她的根底,现在才知道竟然和你们东府有这样的瓜葛,你们东府里除了大门外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可不要做剩王八!”
贾宝玉素知柳湘莲是个心直口快的,并不以他这番越性的话为忤,笑着说道:“她们虽然和东府有些亲戚,但以我看,人品还是颇为端庄的,不至于到柳兄想的那般不堪。”
柳湘莲这时也醒悟过来,刚才的话有些唐突了,先向贾宝玉赔了礼,才说道:“我柳某人虽然是一介浪子,却也要娶个冰清玉洁的才能遂心,这桩事的断乎不能的了。”
说着,起身向贾宝玉拱了拱手,急匆匆出去,想要先找薛蟠说过自己的决定,又想到他正卧病在床,加上脾气也浮躁,知道这事,指不定要闹出什么来,索性自己找上门去,把先前交给贾琏的定情信物,祖传的鸳鸯宝剑要回来,推了这事也就罢了。
是以一径出门,来寻贾琏。
贾琏此时正在尤二姐那里,听说柳湘莲来找,喜出望外,忙迎出来,把他接进去。
本要请他到内室去,和尤老安人、尤三姐相见相见,柳湘莲却在前院天井处便站住了,向贾琏拱手说道:“说来惭愧,承蒙二爷看重,心里想着我,与我定下这桩亲事,谁知咱们分别之后,我去姑母家探望,才得知,姑母那里也给小弟定了一门亲事,如今小弟左右为难,不好违背姑母之命,只好来找二爷。”
“若只是金银之订,小弟不敢来索取,但是前次给二爷的信物,乃是祖传,还请回赐回来,不胜感激涕零。”
贾琏却没有想到,柳湘莲此来竟是为了退婚而来,心中大不自在,还在试图挽回此事,说道:“定着,定也!原本就是怕事后反悔才以此为定的。婚姻大事,非同小可,怎么能如此轻忽草率呢,柳贤弟还需斟酌呀。”
柳湘莲态度却坚决,拱手回道:“若有此说,小弟甘愿领罚,然此事断不敢从命。”
贾琏仍要再劝,却见尤三姐忽然从后院冲将出来,手里拿着柳湘莲之前交过来的定情信物鸳鸯宝剑,满眼含泪,轻轻地瞟了柳湘莲一眼,把宝剑往他的怀中一扔,嘴里叫道:“你们不要多说什么了,还你的定礼!”
原来,柳湘莲找来的消息,尤三姐在后院早就得闻,满心欢喜,不想他竟然来退婚的,凭他说得天花乱坠,此来退婚,便是嫌弃自己,显然是已经从旁人口中听说了自己先前的行事,不屑娶己为妻。
尤三姐也是个性情刚烈的,做不得那般委曲求全,乞人垂怜的事情,先前已经言明此生非柳湘莲不嫁,如今柳湘莲嫌弃她,不愿娶她为妻,她便已经心灰若死,生无可恋了。
交还给柳湘莲的鸳鸯宝剑,剑鞘中其实只有雄剑,雌剑被尤三姐藏在右手肘下,此时把右手在脖子上一横,当即血洒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