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听到这话,千娇百媚地剜了贾环一眼,放过他,扭着身子回到贾母身边逢迎。
一时饭罢,众人便向贾母告辞,相携往昨日定好的诗会场地芦雪庵走去。
芦雪庵盖在傍山临水河滩之上,一带几间茅檐土壁,槿篱竹牖,推窗便可垂钓,四面都是芦苇掩覆,一条去径,逶迤穿芦度苇过去,便是藕香榭的竹桥。
众人沿着丫鬟婆子扫好的雪径来到芦雪庵里,里面已经笼上了地炕,一室皆春。
大家便更衣就座,纷纷扰扰的开起诗会,先要听李纨出题限韵,却不见了贾宝玉、贾环、史湘云三人的踪影。
林黛玉笑道:“我适才进来的时候,见他们三个嘀嘀咕咕的,往那边去了,没有进来。”
薛宝琴笑着说道:“先时听云姐姐和宝哥哥商议,要来一块鹿肉自己摆弄,想来现在是去算计那块鹿肉去了。”
正说着,李纨的贴身丫鬟素云跑进来说道:“不好了!不好了!二爷、三爷还有史大姑娘正在那边商量着怎么吃生肉呢,吵得不可开交,快要打起来了!大家快去看看吧!”
大家听了,自然不会相信他们几个能打起来,但也满心好奇,他们究竟要怎么摆弄那鹿肉,便都先按下诗兴,起身出去看热闹。
来到这一间,只见屋子中央,摆着一大一小两个火炉,火炉四边,却不止一块鹿肉,还有羊肉、猪肉、鸡翅膀,乃至青椒、生菜等物。
贾环正指挥着婆子丫鬟们切肉择菜,一边还命人去厨下取各色调味料来;贾宝玉拉着嘴巴撅得老高的史湘云站在一边——此等情境,显然是贾环取得了此间的主导权,史湘云这个首倡者心中正不忿呢。
林黛玉看到屋里摆着这么多东西,惊奇问道:“哥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这声“哥哥”,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叫的贾环——由此可见她对贾环的亲近。
而对更加知心的贾宝玉,林黛玉从来不以“哥哥”相称,一向都是直叫其名,或者干脆以“你”相代,蕴意不言而明。
贾环嘿嘿笑道:“我见大家心中都记挂着一会儿的诗会,早饭都没有好好吃,怕大家饿着肚子,没有诗兴,正好听到云妹妹提及鹿肉,便想出一个新鲜玩意,弄来给大家助兴。”
正说着,有人拿进来一块铁板,还有一张铁网,按照贾环的吩咐,铁板架在大火炉上,铁网架在小火炉上。
贾环亲自动手,把丫鬟婆子们按照他的吩咐料理好的各色肉类、菜蔬,分别放在铁网、铁板上,铁网火烤、铁板油煎,其间又手忙脚乱地往上面撒着调料,不时翻弄,免得煎糊烤焦了。
不一时,便有浓郁的香味散发出来,只是闻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史湘云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跟贾环置气了,见贾环一个人忙不过来,便从他的手里接过来铁板烧的活计,按照他的手法,给铁板上煎着的肉片、蔬菜翻着个儿,近水楼台,眼见一块先放的鹿肉估计熟了,便用筷子夹起来,不管烫嘴不烫嘴,张嘴便咬。
大家看着她咬下一口鹿肉,被烫得直呼气,却舍不得吐出来,嚼了两口,眼睛陡然一亮,随即眯成了一道缝,大家只看到她享受的模样,便禁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情急的李纹出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史湘云一边点头,一边紧嚼了几下,把那口鹿肉咽下去,又忙不迭地咬下一口。
贾宝玉最是情急,见状,也抓了把筷子,从铁板上夹起一块鹿肉,吹了两口气,便往嘴里塞,吃得太急,烫着了舌头,忙又把肉吐出来,吐着舌头直叫。
大家见了,都哈哈大笑。
林黛玉接过丫鬟手里的凉茶,给他递过去,贾宝玉连忙接过,喝了一大口,缓过劲儿来,又夹肉要吃。
贾环忙拦着说道:“二哥,这样吃太腻,等我给你弄一下。”
说着,先让丫鬟照看着铁网上的肉串、鸡翅、青椒、茄子,把铁板烧煎好的肉片夹下来,用剪刀剪成小块,拿过来一片摘好洗干净的生菜叶,夹起一块肉,沾了沾准备好的酱料,放在生菜叶里,裹好,递给贾宝玉,说道:“二哥,这样吃吃看。”
贾宝玉接过来,一把塞进嘴里,大嚼两下,眼睛一亮,边吃边竖起大拇指,含混不清地说道:“好吃!”
史湘云、贾探春、李纹等见了,也都见样学样的,用生菜叶包着煎好的肉片吃了,只一下,便喜欢上了这种风味如此独特的吃法,接二连三的吃开了。
李纨、薛宝钗、贾迎春、贾惜春、李绮、邢岫烟等人见状,也都加入了吃货行列。
贾环这边眼疾手快地又包好了一块肉,拿给站在一边看着的薛宝琴,说道:“妹妹也尝尝!”
站在她身边的林黛玉也对她说道:“妹妹试试吧,你看她们都吃得挺欢的。我是身子弱,吃了不消化,不然我也要跟她们抢着吃呢!“
薛宝琴闻言,接过来咬了一口,尝了尝味道,果然别具风味,相当好吃,便也吃起来。
这时候,铁网上烤着的肉串、鸡翅、青椒、茄子等物也都好了,贾环紧赶慢赶,好歹抢出来一根肉串、一颗茄子,肉串递给薛宝琴,茄子递给了林黛玉——她肉的吃了不消化,只能吃这素的了。
贾环弄出来的这新式烧烤,一经推出,便受到了广泛的欢迎,事先准备好的肉食菜蔬,竟然没够大家吃的,又命人去厨下多弄了些来。
大家正在这里吃得热闹,一时间连诗会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了。
正好王熙凤打发平儿过来,通报说,她现在杂事缠身,抽不出空过来,让大家先耍着,等她得空了再来。
大家都说没事。平儿回过这事儿,便要回去,大家哪里肯放,史湘云过来拉着她的手坐下,亲自按照贾环教的吃饭包了一块肉,送到平儿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