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曹雪芹《红楼梦》后面几十回的文本遗失,所以贾环虽然拥有穿越的优势,但是对贾府的败落究竟是从何而起的,却也一无所知。
而适才,就在元宵佳节,阖府欢庆之时,突闻事变,贾环不能不多想一下,这件事,是不是就是贾府败落的起始。
因为自己到来,虽然自己已经尽量低调,不去太多干涉府中大事的运作,但是多多少少还是给贾府带来了一些变化的。
最主要的一点是在王熙凤那里,因为贾环的安抚,王熙凤没有把贾琏偷娶尤二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算是为贾府隐瞒了一桩罪过。
但是,贾环清楚的知道,贾府的最终败落,其根本原本不是因为贾府中人的荒淫、蛮横、无礼,而是失了圣眷!
朝中那么多比贾府嚣张跋扈得多的家族,还能够一直屹立不倒,不就是因为圣上没有拿他们开刀么?
如果没有圣上的默许,朝中上下有谁有胆动一个宫中贵妃的外家?
所以,只有圣上有心惩治贾家,根本不需要什么实质性的罪证——这里可不是法制时代,一切都要依法办事!在这个皇权社会中,圣上的心意就是铁律!
而贾家这些年的行事,已经在圣上心中大失分了,暗潮已经在往贾府周围拢聚,只等雷霆一击时机的到来。
原本,贾环设想中的贾府败落的最坏局面,是圣上雷霆一怒,把贾府上下一网打尽!
但是凝神一想,这种最坏局面的发生几率又是极小的,毕竟贾府还有一位贵妃在宫中,圣上多少要顾忌一些颜面,就是在厌恶贾府,也很难做出如此不留情面的举动,毕竟贾府虽然因为自己的莽撞行事失了圣眷,但是行事中逾规的地方毕竟不多,顶多只能算是好心办了坏事。
至于贾赦、贾珍等人暗中勾结义忠亲王老千岁那一派的事情,毕竟没有做在明面上,在没有拿到真凭实据的时候,不能以此治贾家的罪。
既然贾家没有倾巢之忧,那么整个败落的过程,就只有温水煮青蛙一途。
而贾环最头痛的,就是这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究竟是怎样的,他虽然有着穿越优势,却也不能尽知,是以不能提前有针对性的进行某些布置。
贾芹在元宵佳节之夜,犯事被忠顺王府执掌的五城兵马司态度强硬的带走,看似和贾府大局扯不上关系,毕竟犯事的只是贾芹个人,但是就像贾政说的,贾府现在虽然看似一派祥和宁静,实则已经处在多事之秋了,不可不虑!
但是,贾环心中再担忧,面上都不能显露出来,而且就是显露出来也没有用,他现在虽然在贾府已经有些了身份地位,不似早先那样没人待见了,但是在这样的大事上,还是没有什么插嘴的余地。
况且,贾珍去探听情况未回,情况究竟怎样还不得而知,或许,这件事就是一件偶发事件,不干大局呢!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坐在外边的贾府爷们儿们都无心再继续玩乐了,也不好去打扰亭中贾母等人的兴致,便自行草草散了。
贾环送走贾赦、贾政,也没有去亭中继续凑趣,而是直接回到清堂茅舍去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贾环一直在前府里游逛,以期能够听到一些有关贾芹案子的消息,但是不知道是贾珍没有探听到什么消息,还是贾政等人把探听到的消息压下来了,贾环在前边转了一天,也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直到日暮,贾环才回到园中,没有回清堂茅舍,而是来到了潇湘馆,命人把他的晚饭一起送来,要和林黛玉一起用。
吃过晚饭,又和林黛玉闲聊了两句,贾环才会清堂茅舍。
进到屋里,看到彩霞、香菱、柳五儿和芳官等人正围坐在一起,面带戚色,俏眉微蹙,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贾环奇怪,一边伸个胳膊让香菱、柳五儿来给他脱外衣,一边随口问道:“怎么了?看你们一个两个都愁眉不展的样子!”
香菱被贾环这么一问,眼中竟然闪现出泪光来,抿着嘴说道:“晴雯姐姐被太太撵出去了!”
“什么?”贾环一听大吃一惊,“太太好好的为什么要撵她?”
彩霞说道:“也不是没有原由——晴雯在年前就惹上了风寒,虽然吃了几剂药,却一直都没有好,前几天又因为熬夜给二爷补毛裘,病又加重了几分,这几天咳得厉害。”
“也不知道是哪个,去在太太面前说了一回嘴,说晴雯是得了肺痨,太太听说,哪还敢让她在留在怡红院里,忙命人把她送出去了——并没有说要撵她,等她在外边把病养好了,二爷再去太太那里求一求,她是还能回来的。”
香菱说道:“哪有那般轻巧!晴雯姐姐要是留在园中,她的病还能好,这下被撵出去,本来应该好的病,也是好不了了的!”
贾环和彩霞听到香菱这么说,都默然无语。
香菱说的没错,晴雯要是还在怡红院里,有贾宝玉庇护着,能够尽心尽力的给她寻医问药,她的病八成能好;这下被撵出府去,一来在外边,只有她那不着调的哥嫂照看,三天冷两天热的,哪能比得上在怡红院里的轻省便利?
二来,晴雯的性子,又是向来好强的,在怡红院的时候,就是个不知道饶人的,自视甚高,连袭人都没放在眼里。
那时,有贾宝玉庇护着,她能够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现在被撵出去了,失了贾宝玉的庇佑,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失了大半。
晴雯的病,本来没有多严重,更不是什么肺痨,只是普通的风寒罢了,只需要安心休养休养,调养一段时间,是就能好的。
现在被撵了出去,一来心就安定不下来,二来也没有条件慢慢调养,八成就会要了命!
而贾环可以确定,这个事情,是确实把晴雯那如花的芳华给摧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