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按在男人头顶,闭上了眼睛。
通幽!
一阵烟雾散去。
民国十七年。
京城外,一处偏僻的荒村里,一个男孩呱呱坠地。
作为村里那年唯一一个男丁,村长十分高兴,亲自为男孩起名盛凡。
盛凡从小便聪明,但荒村地处偏僻,穷乡僻壤,自然供不起孩子念书,盛凡便跑进城里,趴在学校墙边听里面的学生诵读。
然而他的行径很快就被学校的老师发现,老师得知他的境遇,亲自赶往荒村,求村长同意他带盛凡上学。
村长自然不愿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便答应了下来。
盛凡的聪明劲也让他在学校里大放异彩,博得不少女生青睐。
然而他的出众,却惹上了学校里富商的儿子,众目睽睽之下,富商之子狠狠羞辱了盛凡,甚至扬言要让他父亲带人铲了荒村。
盛凡自知不是对方的对手,便将怒气压了下来,忍气吞声,渐渐泯然于众人。
正当富商的儿子觉得自己完全碾压了盛凡的时候,盛凡却在一天夜里砍断了富商儿子的手臂,连夜逃出了学校。
究其原因,并不是盛凡忍无可忍。
而是荒村里的父母病逝了,盛凡在世上彻底没有了牵挂,便将一切怒火释放到富商儿子身上。
富商大怒,全城搜捕不过十几岁的盛凡,然而此时的盛凡却跑出了城,躲在了一处野庙之中。
庙宇早已被半空,连佛像都没留下,盛凡饿的两眼发昏,走投无路之下,想起了村里老人曾说过的观音土,也就是庙里香炉里的香灰。
他看着灰扑扑的香灰,闭上眼,抓了一把塞进了嘴里。
干涩,难吃,他瞬间将香灰吐了出来,看着沾了自己口水,散落一地的香灰,求生的意志战胜了理智,他趴在地上,将香灰舔的干净。
从那天之后,盛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为了生存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五年后,断臂的富商儿子已经接过了自己父亲的大棋,在京城里混的风生水起。
正当他洋洋得意不可一世的时候,却意外有人找上了门。
来人手捧着一个香炉,浑身瘦骨嶙峋,在风中轻轻摇曳。
“先生,要谈笔生意吗?”
来人手掌一翻,袖口中滑出十几枚银元,放在富商儿子面前。
十几个银元的生意,对此时的富商儿子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甚至不愿多看这人一眼。
“二百大洋作为定金,事成之后,会给五千大洋赏钱。”
可男人一句话,却让他动了心思。
五千大洋,放在哪里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人放下香炉,从怀里取出两根用纸张包裹的银元棍,放在了他面前。
“二百银元,作为定金,如若反悔,分文不要。”
富商的儿子想了想,对方出手阔绰,想来只是行事怪异罢了,便答应了下来。
男人的要求很简单,寻一样古董,只要汉朝,无论是何物都可。
放在以前,富商的儿子想想办法,确实能弄来一两样,可男人要的十分紧急,甚至只给了他七天时间。
富商的儿子忍痛,怒花一万大洋从一个贩子手里买来了一个酒樽,交给了男人。
而男人也不含糊,当晚便送来了一箱银元,还有五千的赏钱。
富商儿子只当自己遇到了贵人,却不想对方几日之后又找了上来。
没人知道这次他们谈了什么,多少价格什么筹码。
只知道一个月之后,京城再无富商儿子的名号。
有人在富商家找出一箱纸钱,甚至已经破败发霉。
甚至连整个富商一家,都被洗劫一空。
随后,这个男人带着香炉行走与世间各地,每次出手都只是两次,却能害的对方倾家荡产。
他就是盛凡?
我退出通幽,打量着面前脸色灰败的男人。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活了上百年的人。
“你确定他只有三十多岁?”
陆虎点点头:“确定。”
若是当年的盛凡只活了三十岁便死了,尸体一直未曾腐败,也未尝没有可能。
可若真是如此,那这具尸体身上的阴气断然不会如此稀薄,甚至连绣花鞋都嫌弃的地步。
莫非它只是一具躯体?
真正的盛凡,还存在于香炉里?
可我为何会看见盛凡的过去,而不是这男人的?
一回头,看着桌上散发着袅袅青烟的香炉,我和陆虎都不禁愣了一下,相视一眼,迅速退了出去。
烟气弥散,男人问到了熏香的味道,皮肤渐渐恢复了光泽。
他起身,将香炉捧在手心,隔着探视窗看着我和陆虎,轻声道:“二位先生,要谈一笔生意吗?”
“盛凡。”
我站在门外,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先生在叫我吗?”
“盛凡!”
我猛地一声暴喝,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来回震荡,男人仿佛被我这一声嗬住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香灰的味道如何?”
男人的脸猛然变得扭曲,整个人仿佛抓狂一般,捧着香炉,脑袋碰地一声狠狠撞在门上:“你找死!”
他急了,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么多年,你害了不少人吧?”
男人还在撞门,面目狰狞,脑袋在门上撞的头破血流,哦不,应该只有头破,他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体内的血液粘稠的仿佛固体一般,腥臭发黑。
他发疯似的疯狂撞击着铁门,香炉中的香灰洒落一地,就连熏香都掉在地上,燃着了片刻后便被男人一脚踩灭。
“想和我谈生意,好啊, 我和你谈。”
男人停下了撞击,恶狠狠地盯着我,眼中杀意澎湃。
“好,这是你说的,我会来找你的。”
说罢,男人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仰面倒地,而那香炉也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了床底下。
等陆虎打开门进去寻找的时候,香炉已经消失了。
“你疯了!”
陆虎无奈的看着我:“你激怒它干什么?现在好了,被盯上了吧?”
我笑笑,并未说话。
的确是被盯上了。
不过究竟是谁被谁盯上了,或许还未可知吧?
他想要我的命,我又何尝不想要它的阴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