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嗒……’
那是漫长的阶梯，漫长的历史，漫长的……记忆。
余晖的斜阳顺着破碎的沿墙不断洒落巫王塔内，将原本昏暗的狭窄角落照耀的无比清晰。
各种工艺品、雕塑、琳琅满目，带着璀璨而又闪烁的霞光，还有各种源技设备，仅仅是微微触碰，就能发出近乎星光游走在身边的景象，无比神异。
费吉洛.德西兰德扫视着周遭的情景，陷入沉思。
对他而言……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
然而如今，那十年早已将所有的所有……彻底毁灭，只剩下令人惊惧的恐怖。
他喃喃开口：“血狱，你知道这里吗？”
“不知。”
郑彬吃力的搀扶着‘柔弱无骨’的巫王，只觉得浑身‘虚’的难受，他干咳一声，道：“德西兰德前辈，你觉得你的时间……能浪费在这些外物之上吗？”
“我觉得我们应该再快点上去。”
这里……是巫师塔二十五层。
自打郑彬扶着巫王上来，已经过了两刻钟，在这段时间内，他听着这位莱塔尼亚的阴影，不断的向他介绍这些精致的工艺品，乐器，还有各种珍藏，让他直感不耐烦。
“呵呵……”
德西兰德低笑道：“血狱，你要知道，文明的蕴藏……很多时候，都是在死物之间。”
“它们看起来毫不起眼，但是那蕴藏的历史、文明，还是思想，都是足以令人敬重的。”
这话一说，郑彬反倒有些发怔。
他不自觉的看向右手上的位置，那里原本被火种碎片尽数覆盖……然而此刻，只有干枯发黄，带着数道裂痕浴血的皮肤。
“巫王……你敬重他们，我理解。”
“但是很多时候……你的敌人未必会敬重他们。”
“他们只知道……衰败、枯亡、毁灭的文明是落后的文明。”
“所以这些精美的工艺品……承载的除了历史，还有失败。”
“我不这么认为，”德西兰德沉声：“任何国度承载的文明，都会承载在一些器物里，这个世界……在过去，甚至更加遥远的时代，有着那么一股文明，他们流传下来的器物……有幸让我一窥。”
“那是一道血色的旗帜，但是却极为简陋，用了成千、上百的布织同时连接，最后融合成一幅红色的大旗。”
“我能在上面，看到所有种族留下的痕迹。”
“当真……神异。”
“它代表的，是融汇所有人的思想，包涵每一个种族……直至全数人的统一。”
“只可惜，当我所见那遗址的时候……除了一具毫无任何种族征兆的干枯尸骸，我再也找不到其他东西……”
“还有……”
言声不断，当郑彬恍然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巫王塔，第三十层。
粘稠而又带着莫名馨香的气味，顺着鼻尖缓缓传来，郑彬眼角抽搐，想起了先前的事情，不禁转头看向巫王。
然而后者此刻，却是双眼失神，有些不敢置信。
“哦……我的天啊……”
“她们怎么能这么做？！”
“这里可是……该死……她们简直玷污了这里！”
“我的天，那是我托付全国工匠，每一个乐师搭载源技融汇的钢琴，每个音线都可以发出最为悦耳的声乐……为什么变得这么脏！？”
“到底是谁搞的！？”
“#￥＃￥＠％……”
可以说，德西兰德作为一个音乐家而言，对于乐器的珍爱是无以伦比的，堪比剑师珍爱自己的宝剑，连让外人触碰都会让内心生出膈应之感，而现在……
他曾经所接触的每一个乐器，都沾染上了凡俗之间女流的糜霏露气，就像是一个原本清冷宛若天上谪仙的女子，顷刻间被玷污，化作凡俗之间人尽可夫的娼妓，令人心痛无比！
这座大殿，正是先前白衣舌喉等众安排的某个欢迎仪式，女流等众数之不尽，堪称春香四溢。
然而现在，原本华丽的大殿在地上泛上流连的水渍，粘稠而又发枯，约莫两三百的女流，衣衫简陋的缩躲在周边，惶惶不安的看着突兀进入门口的两人。
郑彬左手扶额，看向人群间某个鲁珀，叹气道：“你们都还好吧？”
人群之间，一名鲁珀稍显特殊。
灰发如瀑染，披着一件从舌喉身上扒下来的灰色披风，厚重的披风依稀可以看出，其窈窕而又丰硕的身姿，一双柳眉英气十足，宛若杏眼的眸子带着令人惊艳的光彩。
她拖拉着身上临时拼凑的披风，略显风光露出，在其身旁，数名鲁珀女性看着来人，不禁脸色通红。
“血狱……是那个血狱殿下吗？”
“我们现在穿着这样……该怎么见人啊？”
“卓娅大人说了……血狱殿下是去击败巫王的，他现在回来了，那是不是……巫王已经……”
“……”
灰发的鲁珀，望着进入前门的郑彬，不由笑脸盈盈，恭声道：“哎呀，这不是血狱殿下吗？”
“看到您老回来，我就特别高兴，怎么，您把巫王给杀了吗?”
被郑彬扶着的德西兰德：“……”
“你先过来。”
后者缓缓踏步过来，看着郑彬身旁的卡普罗尼，一脸奇怪：“这位是谁？”
郑彬低声：“巫王。”
“！？”
鲁珀双眸顷刻间变得发冷，宛若青幽的绿光，仅仅一瞬间，双手附上幽绿色的源气，宛若细嫩的短刀，当即前刺，而后……腿脚一软。
她嘴角抽搐，看着右手前的一只手臂，依稀可以感受到体内……一股源气被其牵引，使得浑身发麻。
“我说这位血狱大人，您……不会是跟巫王一伙的吧？”
郑彬摇头，仔细感受着左手间流转的血色源气，内心叹息。
“此前……我觉得这个鲁珀的性子，稍显激愣，可能会外出冒险，特意留了点源气给她，想不到此刻，这份源气却是能回到我的身上，加速恢复我的伤势。”
“这样，可以用源气加持之后，上面与神族交战，导致贯穿楼层的部分，应该也能从容过去……”
他闭上眼，感知恢复了近一成的源气，缓缓松开手。
“巫王与巫王……不是同一个人。”
“导致你们面临此等境况的……已经死于我手。”
“现在的……”
“行了，不用说了。”灰发的鲁珀摇摇头，仔细的看向德西兰德：“我所知悉的那个巫王……可不是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很清楚，那个恐怖的漆黑身影，即便是对视一眼，都会浑身毛骨悚然，而面前的这个卡普里尼，当她看到其嘴间喃喃细语，对着所有被‘玷污’的地板，乐器，建筑，打抱不平、痛不欲生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痴迷音声的音乐家。
她叹气一声，道：“我想，我需要自我介绍一下。”
“我名为卓娅，叙拉古狼牙城的人员，主要负责情报、刺杀的一个统领。”
“先前……我们的人在这里失踪，所以我就过来调查，不曾想被巫王抓住，然后……”
卓娅想起先前，被郑彬一吻的事情，白皙的脸色顿时一红。
“咳……当然，那些都过去了。”
她干咳一声，沉声道。
“那么，血狱，你现在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郑彬目光越过卓娅，看着后方近乎三百等众的女流，后者见到他的目光扫视，人均脸色绯红，缩紧了身上单薄的衣饰，只觉得无地自容。
徵死亡之后，侵音所控制的舌喉全数恢复，而在那之间，早就被改造的白衣舌喉、还是融汇的舌喉，在徵死亡之后，恢复行动能力，除却少部分人，大多人都选择了……自我了断。
也因如此，让这些还有一些浑浑噩噩的人们彻底恢复，她们一想到这数月以来的荒唐，还有后来郑彬的进入，散发的王境威势，让她们心智恢复正常，内心既有娇羞，亦有窃喜，总之便是复杂无比，宛若心口小鹿乱撞般，不知如何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