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分钟前。
‘嘀嗒……’
‘嘀嗒……’
模糊的视角之中,郑彬望着周身贯穿的黑色丝线,盯着丝线的末梢……一点点血渍带着他的温度离去,让浑身逐渐变得冰冷。
无论是脖颈、还是手臂,稍微用力,都是无与伦比的疼痛,像是筋脉扭转红肿之后的麻木,稍微运力便是颤抖不已。
“我……错了吗?”
郑彬喃喃自语,朦胧的视线中,望着远处不断上涨的黑色源气,不断凝结,像是一个漆黑庞大的恐怖阴影,凝结成涵盖整个东北区域的龙影。
“这就是……我以为能打败的敌人吗?”
“对不起啊……族长……大家……”
郑彬一直都以为,所有的发展都会按照他的推测走下去,即便有任何变故,也会被他扳回正轨。
但是……座境的徵,单单用那力量,便足以颠覆他所有的布局。
他败了。
甚至……如今的他,已然濒死。
‘嘀嗒……嘀嗒……’
血液的不断流去,转而带走他的思绪,让他有些精神恍惚,不禁想起了更多的事。
拉特兰上的运输舰上,教宗在他离去之后,曾有一番细谈,但最后——只是感叹一声。
(ps这段很有意思,后面会写。)
“我以为……你是他,但现在看来,你还不是他。”
“他不会做出这等鲁莽之事。”
“你……可能将那些温迪戈们带向死亡。”
“……”
他……
郑彬一直都清楚,脑海残碎的记忆,所映照的是一个辉煌的身影。
那些记忆……在影响着他,让他做出一如那人的抉择,将他伪装成那个人的身影。
然而……
他终究是他。
一个扭曲的实验体‘怪物’。
承载着伟大存在的残碎记忆,自以为可以像是那个人王,做出对众人有利的抉择,带领着众人走向胜利……
但最终……
还是会败给冰冷的现实。
他不是人王。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血狱。
而现在……
他即将死亡。
‘轰————!!!’
爆碎的声絮轰荡整个东北区域,城楼、高塔、建筑宛若林木遭遇暴风般肆意轰卷,将他的身影裹挟在碎石之间,卷到一片废墟之间。
昏暗的碎光裹挟着阴影在空中不断浮动,往他的模糊视角缓缓落入。
“熙雅……叶鶯……”
“你们是谁……”
“诺玛……”
“加索琳娜……”
“族长……”
“赫尔……”
“我……是谁?”
接连的呓语,被他不断道出,黑色的丝线在这场狂暴的风絮之间震荡,利如刀锋激光,在他的体内贯通切割,不知切开多少脏腑,最后被细碎的黑色碎片依附而上,不断消逝……
郑彬感知着身上的冰冷,沉沉的想要睡去,然而在这么一刻,一只手掌的触感,带着温热的触感,在他的手间流转。
“嗯……?”
他迷茫的睁开眼睛,望着手间的位置一愣。
尽管视觉模糊,但他还是能看清楚……在右手上的,是那么一只黑色的手掌,像是细密的黑色碎片融汇拼凑的晶体,无比夺目。
然而在手掌的另一边……
是一个模糊的白光身影。
(起来,郑彬。)
恍惚之间,郑彬似乎听到这么一声。
他目光闪烁,看着那模糊的光影,颤颤巍巍道:“我……还要起来吗?”
“单单凭借我一人……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为什么你们还要我起来?”
“你们知道……被那些记忆折磨的我……在这个时代活的有多累吗?”
“我找不到……任何一个同胞,我就像活在一个废墟间的难民,麻木的想活着……”
“但是温迪戈们需要我,我……就跟着他们,给他们寻找新的出路……但是……”
“我失败了啊……”
“我打不过寄生巫王身上的神族……接下来……所有的人们,都会……”
可以说,郑彬的所有布局,都被徵全数磨灭,那股轻而易举秒杀他的力量,正是让他感到麻木。
而一直以来……
那些残碎的记忆在接连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除却那些怨恨、疯狂,还是更多的宏伟,也再无任何用处。
如果怨恨、疯狂、还是崇高有用的话,这个世界就不会出现诸多不公。
强权者将权谋当作谋夺利益,草芥人命的工具,力量无匹者,肆意妄为,将一个国度彻底化作自己的屠宰场,将苦难淹没整个国度。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
尽管郑彬拥有着昔日人王的残碎记忆,那又能如何?
人王所做之功,威绝神族,令众神见之心悸,但这与他何干?
他只是一个王境巅峰,遇见座境当场即被秒杀,这是不可更改的现实!
‘空————’
没有任何声絮,但就这一瞬间,郑彬突兀的觉得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白光人影。
他们穿着不同的服饰、白、绿、灰、蓝……
像是医者的白衣,像是田园内植被的工人,又像是矿场内挖掘的劳工,又有编制体衣,精神抖擞的军人……
密密麻麻、仿若万人、甚至更多!
“啊……”
郑彬望着右手上连接的火种手臂,双眸朦胧。
“原来……是这样啊……”
“你们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是吗……”
是的,这个世界上……在当下,没有任何活着的人族(类)。
但是在北地渊境的时候,邪魔死尽之际,在昔日华城陈羽(邪魔)死亡流转的源技之下,化作漫天的火种碎片,裹挟着那些过往人们的希冀,尽数依附到郑彬身上,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他们陪伴着他,从渊地离开,一直前去高卢,经历数场战役,那浅薄的碎片也逐渐觉醒了原主的残魂意识。
正是兵武无灵,以血通灵,伴身者随灵感召,赋予生命。
于是……
在这一刻, 他们再度‘复活’,并给郑彬传递讯息。
(站起来,我们的王。)
(现在……我们将追随着你,打倒那位神族。)
(无论泯灭已否,我们都希望你站起来。)
(无论……生死。)
所谓王,并非王道兴盛独权,也非割地封侯之魁首。
最初王的意义而言……
是所有人都认同的领袖,方为王。
而生死之间……
是人毫无意义的作为。
人在作为之间,赋予自己性命存续的意义。
火种们想要战斗。
甚至希望郑彬战斗。
那么郑彬……
他就会战斗。
‘啪啦啪啦……’
细碎的黑色丝线,自身上的伤口不断流转,而后被火种碎片一把拔出,连同自身,彻底泯灭。
郑彬抬起头,看向周身飘转的火种碎片,那原本数量繁多的火种,此刻却是显得稀少无比。
拔除掉他身上徵所布下的手段,自然让这些火种磨灭极多。
他吃力的站起身,周身的源气在这一刻……吞噬着周遭游离的源气填补自身,转瞬间,已然是恢复三成战力。
郑彬转过头,看着远处,依稀可以望见犹如实质的音浪接二连三的掀起,卷动着四方的废墟,无比可怖。
“那么……我们走吧,各位。”
“如果你们执意往生,以死取道,那么……”
“鄙人不才,只是一个武夫,只会杀生手段。”
“只能……杀个神族给你们送行。”
对郑彬而言,他身上的火种碎片,是一次性的不可代替资源,高卢战役以来,原本覆盖整只右手臂的火种……如今只剩下直到肘臂的区域。
而针对徵……
他又能留下多少?
必然是全数耗尽。
可那又如何?
他的同胞们,督促着他,让他前去。
他的同胞们悍不畏死,一如数多年前,那以凡之身,登上神台的人王,以必死之身……谋夺新的道路。
而郑彬……又怎么好劝阻?
他人以身为志,做他刀锋,为的就是终结一个神族治世的时代,而他……
必然在这里挥出惊天动地的光芒,方能报知与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