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游在一股刺鼻的香味中醒来,一睁眼就立刻坐起身子。“小涟,涟儿呢,江涟!”
床上没有人,房间也没有。
小涟……被她带走了,她怎么敢!。
“江公子,在下受温师叔与陆公子所托,前来保护江涟姑娘。”
他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粗略一看大概六个,刚刚说话的正是为首的人。
“陆公子?温师叔是谁?”
“陆遇公子与温长明,不对现在应该叫季长明了。”
确定身份后,江游不再隐瞒。
“涟儿她被带走了,你们快去救救她!*他挣扎着向门外走去,却因为药物的原因双腿无力,才迈开步子就双腿酸软跌下来。
“江公子,你中毒了,先注意休息,令妹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江公子可有令妹的贴身物件?”
“有”
“可方便交予我?我想要探查令妹踪迹。”
江游紧张的看着他们,只见为首之人接过衣服,闭上双眼,江涟的衣物被他们的掌心托起,片刻后衣物落下,为首的人看着他摇摇头
“不行,找不到”
付青书脸色难看
“霍起,白苑,思照你们三人先去信上所指紫竹林查探,见到消息速速传回”
他又转头看着江游
“江公子可还有其他物件?”
不行,全都不行,饰品,鞋履,襁褓,零嘴,玩具统统找出来试了一遍,全都不行。
又搞砸了。
母亲希望他能救出父亲他做不到,父亲让他照顾好母亲和妹妹,他做不到。陆遇走之前让他看好小涟,他看丢了,如今有人来救小涟,他却找不出一件能用的东西。
江游崩溃大哭,双掌紧紧扣住脸颊,泪水从指缝中流下,划出一道道水痕,他难过自责极了。
哭声在空空的江府里游荡,天气变得阴沉起来。
"江公子,马上就要下雨了,届时味道被雨水冲刷更难寻找,你再仔细想想可还有什么遗漏的物品。”
哭声被阴风送进了后院里,无名还是躺在熟悉的梧桐树下,他的白袍被风刮得漱漱作响。
他缓缓睁开眼,定定看着天空中堆积的乌云,那团团的乌云中裂了一道口子,就好像被人用巨剑劈开,露出了内里金黄色的光。
那光芒映照在他的瞳孔里,瞳孔大小不断微弱的变化着,手掌心内传来刺痛,一个金色的圆形符号若隐若现,良久后他闭上眼轻轻地一声叹息,从椅子上起身。
梧桐树上空无一人,只有那椅子还被残存的力量波及,在树下摇摇晃晃。
躺在床榻上,沉眠良久的人,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抽搐两下,像是感受到了疼痛。
*
无名摊开手,他白到发光的手掌心中正静静的躺着两段粉色绳子,看长短像是从江涟珠花流苏上拔下来的。
对于突然出现的白衣人,云上天的弟子面面相觑,不敢伸手去接。
还是付青书走上前将那穗子从那人掌心中取下,试探的闭上眼打算用神识搜索,谁料到他刚一闭眼,还没动用神识,那两节绳子在识海里自然延长,途径的所有地方都出现了清晰明确的图画,他好似成了一道幽魂在高高的天空上俯瞰大地,地上的一切生灵都无法逃脱他的法眼。
这是?
自识海中脱离,他满是震惊的抬起脸看向无名。
他后退几步,深深的行了一个礼,语气中满是尊崇“多谢前辈”
身后在一群弟子莫名的看着他,他也不解释,将红线揣在怀里,带着师弟寻着红绳的指示点出发。
*
“哼哼,你不是嘴硬?你不是厉害,当初好好问你要你不给,非要我动手?”
那小童此刻动作猥琐,言语之间都是得意。
江夫人被他打倒在地,脸上肿的像个宝子,身上衣服都被撕破,露出青紫的肿块,她平日里爱惜的脸和手都被在石头上磋磨的不成样子,血液和泥土混在一起,看不清样子,她的珠花在踢打中落在地上,高高束起的发髻也散下来,青丝铺了满脸。
还没站稳,那人迎面又是一巴掌,她被那力道扇飞出去,脑袋磕在墙上,咿咿呀呀的呕出一口血水。
“没意思,没意思啊,哈哈哈哈”
那老道看她畏缩在一旁,眼神涣散,不断发抖,上前又要一脚踢过去。江夫人吓得尖叫出来,他嘴里都是血沫子,牙齿也被打掉了几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害怕的尖叫。
“赏给你了,慢点玩,不要让她死的那么快,惹了我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好嘞!谢谢仙人恩赐!谢谢仙人!谢谢仙人!”黑暗里,江之文对着那道青衣不断磕头拜谢,他走向江夫人,迫不及待的一边走一边脱掉衣物,咧开嘴角。
小姑娘柔软的身体躺在冰凉的石块上,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小童伸出冰凉的手,按在她的身上,上下摸索,越摸越开心,他的眼神变得炽热滚烫,如同沸腾的岩浆。
他将江涟搂在怀里,仰头舒爽的呼出一口臭气。
“是我的,都是我的。
有了他,我就可以变成真正的修士,我可以长生不老,我将无所不能!”
他伸出右手,圆润的指甲不断伸长,化为尖刀一样,刺进孩子细嫩的肌肤,血珠子从洞口冒出来。
刺进去一半时,他的手停住原地
“妖道,安敢害人,今日便替天行道收了你!”
*
“红线到这里就消失了。”
“啊,是不是那个人给我们的东西是错的?”
“不会,应该是被人设法抹去了,先回去再说吧。”
“那这些人呢?”
“一起带回去。”
*
江府前院零零散散落了几个人。
付青书为代表的云上天弟子,陆遇,江游,季长明,死去的小童,神志不清的江夫人,昏迷不醒的江之文。
“我们赶到的时候,现场只有这几个人,我们都带回来了,红线指引到山洞里就断了,我们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付青书从袋中取出两枚珠花,珠花是粉红色的,颜色鲜艳漂亮,内里流动着光芒,下面还吊着粉色流苏。
“是她的,涟儿……,这是我在他周岁时送给他的。”
江游紧紧攥着珠花,珠花的形状嵌进肉里,他也不觉得疼。
“我们在这小童身上发现了邪气和仙气的残留,想必那姑娘应当被人救走了,这对你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师叔,陆公子,江公子,此次出来未曾告知宗门,如今此间事了,就先行告辞。”
行过礼后,付青书单手掐诀,平地御剑离开,天空中唰唰几道白影,抬头在看时,已没有他们踪迹。
陆遇迟疑着开口
“还有就是江叔叔的事情,我们过去的时候……”
“不用说了,我父亲……”他的声音哽咽“他没了对吗?”
陆遇沉痛点头,又从背上取下一个盒子,交给江游。
“我们过去的时候,叔叔已经没了,山洞里只剩几块残骸,确认了,是江叔叔的。”
江游咧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伸手接过盒子,抱在怀里“我其实,在江之文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我只是依旧心存侥幸,希望他能活着,不过也只是侥幸罢了。”
对方在那封信送来的时候,在什么消息都没有留下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一个死人远比一个活人听话,他们处处受限根本没有反抗的实力,为什么对面还要留一个活人呢,反正他们只需要东西和消息带到了,两天时间他们根本没得选,信与不信他们都要照做。
怪只怪他太弱小了,一条落在地上的虫子,怎么配和大树提要求。
只是自己父亲明明前两年都安安稳稳,半月前陆遇将小虎子告诉他的事情告诉了江游,他还特地给去过书信,让他防备,怎么还会中招。
*
江家造了变故,在变故中独立撑起一整个府。
他先是找了名医来给母亲治病,在将父亲下葬,葬礼依据禄元城的习俗,办的很大,来吃席的都是本城的人,他没邀请任何一个亲戚来。
宴席摆了三天三夜,灯火不绝。而后雷厉风行的接手了父亲的全部生意,那些不知从哪听来想要来分一杯羹的人都被他打了回去。
他还动用大量的灵石,请人帮忙寻找妹妹,要是有哪门哪派收了新的女弟子,2-3岁的,他都要着人将小像拿回来。
再后来查出,是江之文伙同那小童一起设下的局之后,就将人关在猪圈中,与猪狗同食,每当他想起父亲,或者看见父亲,就要将人打一顿下手极重,却又不让人死不让人晕,圈内每晚几乎都能听见惨叫。
陆遇自从回来后就再也没见到无名,他问遍了所有人,都说没见到过。
他走了,陆遇有预感,他不会再回来了。
江寒也走了,那天他拦着江夫人。江夫人给了他身契,他没有必要就在这里了,他以后不再是下人,没有人可以约束他了。
江寒一走,江游忙着打理生意,府中唯一还在坚持练武功的就只剩下了陆遇,也许是从前热闹习惯了,突然又变回了清冷,总觉得哪里难受,同年的冬天,季长明也卸任武先生离开了。
江游不是很愿意见母亲,他也可怜这个女人,他也恨这个女人,恨她知道希望渺茫也要用妹妹去换人,恨她相信江之文,竟然对亲生儿子下毒,也可能是见到她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无能为力。
江夫人时好时坏,坏的时间比较多一点,她神志不清那会就会分不清自己在哪,会叫嚷着找儿子。
这个时候陆遇就要放下剑,去到她房中,假装她的儿子来安抚她。奇怪的是,她发病的时候却从来不会喊自己的丈夫,只是在短暂的清醒时刻,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