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敲门声响起,把他从睡梦中叫醒,江岑起身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
“这位公子,这是楼下那会让小的给你送上来的,您慢用。”
“有劳。”他自店小二手中接过托盘道了声谢。
小二送完餐后,人就退了出去,江岑看着眼托盘,那里面是些清粥小菜,应该是林意澜送过来的,他推开窗看了眼天色,都已经快要下午了,本来还说今日去委托人那里,自己也不知道这一觉居然可以睡这么久,要不是小二送餐他只怕还在睡着。
三两下梳洗完成,又匆匆几口把饭吃完,赶紧往楼下走。
刚走到楼梯口,就有一个人迎面而来,笔直的向他撞过来,江岑想要错开身却不知怎么就把那人肩膀给撞了,那人突然被撞站立不稳,仰着头就要往楼梯下倒去。
“小心”
江岑急忙伸手去抓,却只碰到了他的衣袖,他眼睁睁的看着人向下倒去,被一只手支住了身体。
是林意澜把人给支住了,他远远的看着这个人有些不对劲,就过来了,是以他才能刚刚好把人给扶住。
江岑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无意撞那一下差点把人给撞摔下去,看着人走路不分方向一撞就倒还以为是犯了什么急症,赶忙过去看看
“你没事吧,抱歉,刚刚神思有些恍惚,把你撞到了”
他们这里的动静引起了大堂中其他人的注意,不少人的视线都往这边转。那人9都是感觉到了,身体僵硬一瞬,没有回答面前人的关心,把人轻轻推开,蹭蹭蹭几步上楼不见踪影。
留下江岑一脸莫名。
“公子啊不要多想,他那个人啊就是那样,是这个店里出了名的怪人。”又有一道男声响起,是店中小二,正是昨日去帮林意澜喊大夫那位,由于林意澜出手阔绰事后给了不少跑腿费而江岑人又懂礼,他对两人印象好,也愿意多说几句。
“他也是最近才来听听书的,经常来,不过时间不一定,有时候一大早说书先生没来他就来了,有时候要晚上才来。要是早的话就呆一天直到晚上才走,要是晚上啊,就要在这住一天,第二天晚上才走,来了也不和人打招呼,也不说话,就一个人一碟豆子往那一坐,哎嘿,就是一天。”
“他是不是身体不太好?”江岑试探性的问道。
“身体好不好的这我也不知道啊,只是往日里见他也没犯过病啊,哈哈哈哈再说他,他要是真有什么病什么的,我们也不好让他来啊,这要是在我们店里出事了,嘿,是吧,这不好说”
“小二!上壶茶。”“唉,来咯客官”小二把巾子一甩,搭在肩上又继续去忙碌了。
大堂中看客不少,那说书人今日还在原位,正说道“那苗秀玲语气温切对面前那人说到,奴家见公子是君子,不忍蒙骗公子,先前带领公子前来那人并非吾兄,奴家乃是其妾,只等公子与奴家成亲,便来将奴家与公子一并抓获送官,届时公子为了息事宁人必然用银子前来,还望公子快快逃命去吧”他模仿女子声音惟妙惟肖,语调婉转,泣泪犹如莺啼,引得不少男子为之惋惜,愤慨。
“他今天又不讲钟家灭门了?如今讲的是出什么?”
洽逢小二将那边客人的东西上齐,折转回来,远远应声道“今儿讲的是苗秀玲为报仇忍辱负重遇好人沉冤昭雪。”
那说书人讲的生动形象,场景自然的就出现在了脑海中,女人娇柔可人,男子正直温和,不由惋惜“要不是时间着急,真想听听,这说书人讲起来还是有几分趣味。”
小二走了两人也没在多做停留,直奔委托人家里去,前天就给他们发了信,说的这两天过去,昨天玩了一天,早上又因为江岑耽误了,还是尽早为好。
“你刚刚扶他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奇怪?”
林意澜不解“奇怪?哪里奇怪?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你有没有觉得他身体特别冷?那种阴寒的冷。”他刚刚伸手想要去抓那人的时候,手指划过了他的指尖,一刹那的寒冷让他汗毛竖立。
“有吗?”林意澜低头沉思,细细回想刚才的细节,再次确认自己确实没有感受到他说的那股寒气。
“大夫昨天来了,说你是惊悸引起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叫了大夫,怎么整的这么正式,我就是想了些不太好的东西儿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江岑已经把昨天相关的记忆忘了差不多了,只当自己是想了些东西,太过害怕,提早睡了。
他昏睡中自然是意识不到自己症状有多严重,到了半夜都还是身体紧绷僵直的状态,还不停地发抖,冒汗,连药都喂不进去,还是林意澜强行掰开下巴,一勺一勺的灌进去。
“你睡着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把我累个半死。”真是,他一点意识也没有,那自己昨天的贴心照料,他岂不是都感觉不到,他可是头一回这么照顾人呢!
温家宅邸就在城中,只不过离闹市较远,在西北角,想要过去还要绕一段路。
两人在太阳落山之前到了温府,在向门子说明来意后,不过一会就走婢女邀请二人进去,绕过假山竹林又走过廊亭之后,终于到了。
只不过进去之后却不见委托人,婢女让二人在此稍等片刻,自己去叫人,前厅就剩两人,门外是被葱茏高大的树木与青绿的矮草围起来的广场,橙黄的余晖穿过门廊,投在厅内,这里四处静悄悄,只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潺潺水声,击打在石头上,静谧的氛围让人忍不住想要放松。
“你这委托人看来是这里的富贵人家。”这堂中柱梁上都是一个个雕刻而成的画,说着不同的故事,座椅茶盏细看也有的花纹,茶一入盏,便清晰可见,院中是高低错落的树,山石,植被呼应成景,见惯了了横平竖直的现代风,来了温府,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血脉这也稀奇那也稀奇。
林意澜嗤笑一声,头颅高高的扬起,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林家长老有自己的宅子,你要是喜欢这种,我让人给你修成这样?”
“怎么修?”江岑脑海中蹦出来一个小人一甩袖子一栋房子就出现的场景。
“自然是找凡间的匠人。”
“修者比凡人体力更甚为什么还是要用凡人?修者岂不更好?”修仙不仅仅是修灵力,还要对体力,对心智都有考验,对比凡人的肉体凡胎,修者自然更合适些。
“修仙者怎么会去做那等事,修仙古往今来寻求的都是大,为何要浪费时间去研究这种东西。”
林意澜转身坐在椅子上,将配剑搁在一旁,伸手拿过茶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你觉得这里好看?这里和我林家比起来,便是连毫毛都算不上,林家主家在山上光建成就花了二十六年,天材地宝搜罗无数,处处都是灵气丰盈的宝地,光前门的砖石,都是由世间罕有的通幽石动用数千匠人建成,冬不积雪夏不留温,光那里都比这府中强多了。”
“这些都是由凡人完成?”
“那是自然,凡人人数众多,修者数少,自然用凡人合适些”
“在我看来修者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先天得了些厚爱罢了。”江岑一只手拿起茶盏学着林意澜的样子喝了一口下去,唇齿全是苦涩还有一股淡淡的香,赶忙又放下。
“嘶,这茶怎么些么苦”
“吃不得茶就吃些甜点”林意澜把面前的糕点向着江岑跟那边推了推。“修者与凡人还是有区别的,修者可以杀妖诛邪,管四时气候,但是凡人却不能,他们所住的地方是修者开辟出来的,他们种的粮食若是遇见了灾年,依旧要修者出手。他们处处都要仰仗我们,仅仅是为我们做些工罢了,是理所当然的。”
二人入座没多久,一位妇人缓步而来,她身着淡粉云团绣纹锦衣脚踏璎珞纹白底登云履,金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体态雍容,约摸暮春之年,双手叠在腹前,身后跟着一左一右两位婢女,移脚踏过门槛,进入厅内。
江岑看着妇人,整个场景像是个画布是的,印着暖阳碧草,被门框框在景内,女子在画布中央,仿佛是活脱脱从仕女图走出来的人,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雍容华贵嘛。
那妇人面向两人微微欠身行礼“两位仙长久等,今日去小寒山寺上香,将才回来,还望诸位不要介意”
她说话的时候,斜斜的低头看着地面,眉目满是温柔的笑意,声音又轻又缓,却不慢,节奏正好让人可以听清她的每一个字。
“不妨事”
“呵呵,二位仙长,莫要站着了,都请坐”
几人又是一阵寒暄之后,终于说起来委托的来龙去脉。
这次的委托人就是这位妇人温家老夫人,她委托的原因是他的孙子总是在夜里啼哭。
小孩夜啼,这不算是什么新鲜事,民间常有,也有不少的土方法流传了出来,只是这个程度应该不至于要寻求林家襄助。
“这症状可曾看过大夫?”
“那是自然,大夫来了不知道几轮了,都查不出问题,以为是饮食有差错,连奶娘都换了不下四个了,饮食更是换了不少方子,都没有效果。”
温老夫人低头成思片刻,抬起头又说到“之前也曾请过一些江湖术士,但是都是些酒囊饭袋,该拿的钱拿了不少,可怜我孙儿还是夜夜啼哭不止。”
这恐怕就不是简单的夜啼了,恐怕是和那些东西挂上了钩。
“既然如此,这委托我们林家接下了”
老夫人听见他这句话,松了口气眼眶微红,用那帕子抹了抹莫须有的眼泪,声音哽咽道“我之前还担心林家事务繁忙,不愿意管我们这些小事,这下好了,鳞儿有救了,麟儿有救了”
温老夫人听闻林意澜接下来委托,那一口气终于送了下来,面上也有了疲惫之色,本来还想为二人大摆宴席,结果被二人回绝。
几次三番推脱以后,终于不在勉强。随即又抬头看了眼天色,由婢女们搀扶起身,语气迟疑:“今日天色不早了,我命人打扰了两间客舍,二位可先下去歇息。”
“若是有不周的地方,只管提出来便是”
“有劳了”
林家给林意澜和江岑安排的住处都在同一个院子,江岑收拾齐整正准备睡觉,又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果然是林意澜“有事吗?”
烛火昏暗江岑看不清人的运动,只觉得有他扔了什么东西朝着自己,下意识接住,那东西是个圆形,握在手中冰冰凉凉。
他把那东西拿到眼前是一个小巧的玉环,约摸半指宽,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里面闪烁着的红色细丝,玉环下方还吊了一个红色小穗,看起来小巧精致漂亮极了。
“这是什么?”
少年冷哼一声“说了你也不认得”随后转身回自己的房去“好东西,有了他你能睡个好觉。等这个委托完了你要记得还给给我”
江岑哭笑不得,这些时间以来,他和林意澜相处的很和谐,林意澜对他的甚至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如果仅仅是因为就过他一起应该不至于是这样子。
“算了,这样也挺好,不想了”
他讲玉环放进胸口,和衣躺下,这一觉果然睡得非常舒服。
*
月上中天,给竹林地面镀了一层银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哇——哇——
林意澜自打坐中睁开双眼铺开神识,神识仿佛一张铺开的大网,往外不断地延伸,客舍,前厅,后院……就如同一个暗夜的偷窥者,细细的听着每一处可疑的声音。
磨牙,打呼噜,争吵,低声耳语,还有调情,在神识的捕获之下,无所遁形。
听到了。
小儿的啼哭声旁还有一道低沉的女声,在轻柔的哄着哭闹的孩子。
“乖啊,很快就好了”
“乖,到早上就不哭了,快了,马上就好了啊,麟儿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