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将所有的毛骨悚然都隔绝在电话的另一头,琛柏书坐在地上,心跳激烈胆颤难平,迟迟不能冷静。
他终于是作到让薄言恨死他了。
即便这本来就是他的意思,可真到了这一步,他还是心绪难平。
他不想那么无情残忍地伤害薄言,他的薄言太乖,他不忍心。
只是除了这样,他别无办法,正是因为薄言对他太好,简单的分手已经无法将事情彻底果断的解决。
而且就是为了薄言的以后,他也不得不把话说到最难听伤人心的地步。
他必须让薄言恨他,恨到再也不相信他,不会在对他有任何留恋的念头。
这样,他们从此以后,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个都快奔三的男人哭起来,的确狼狈不堪,可他也不想,他只要一想到薄言再也不属于他,就心疼的厉害。
他声音不小,楼下的人都能听到他打电话的怒吼和哭声。
奶奶猜到了,中午吃过饭摸着他的头哄他,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点情绪在奶奶面前倾泻,眼眶又湿了。
他低着头坐在小椅子,把脑袋埋得极低,奶奶拍着他的后背,给他哼唱着乡曲哄他。
琛总和老爷子嫌他哭的太难听,指挥着封然把他的休闲椅搬到院子外面,唐池也跟着一起看他们去下象棋,倒是琛亦玖,坐在一旁没动。
他沙哑地问:“奶奶,我是不是做错了?”
奶奶心疼地抚着他的后背,“那你怎么和他分手呢?事情总会过去的。”
“可我不想让他和我一样,”琛柏书看着眼泪落在水泥地面,点滴的水珠湿润的如大雨的临兆。
“他那么优秀,我不想看到他因为我被人指着鼻子骂,骂他是个……是个恶心变态的同性恋。”
薄父说得对,他如果真的爱他,就更应该放过他,而不是把他拖入不见天日的黑暗,承受着所有不堪的谩骂和冷眼。
薄言太优秀,他应该属于光明,享受所有的羡慕和爱戴。
奶奶心疼地搂着他,看向院子外,“可我们荡荡,也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啊。”
这世界三三两两,人总有不堪回首的一面,就好像似乎每一个暗恋的背后,都藏着不可言喻的自卑感。
和薄言的联系一断,时间不仅过的慢还总是难言的空落,以前他们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保持着通话状态,而且大多时候都是说句话下一刻电话那头就有回应。
可现在不管怎么看,怎么说,手机都是安静的犹如断网死寂。
一连几天,琛柏书都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有时候刚吃了饭逛一圈又拐回来问奶奶怎么还不准备午饭。
可问完他又大梦初醒,一拍额头,“哎对,吃过了,我记混了。”
不等奶奶问他,他就嘴里咕哝着转身出了客厅,继续出去瞎逛。
那几天他经常和余哉待在一起,余哉两天一次去一趟镇里的灯泡厂交工,依旧骑着那个老式的28大杠。
车座后面放着两麻袋组装好的灯泡线板,车子被压的“咯吱”作响,没有他坐的空,他就只能在门口坐着等余哉回来。
余哉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还算委婉地问他是不是在家无聊。
对于余哉,他也没有隐瞒,把一切都说给他听,余哉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组装着电板。
这场沉默实在太久,他都以为余哉不会说点什么了,但过了许久,余哉突然问他:“后悔吗?”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余哉没看他,“和他分手,后悔吗?”
他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半成品组件,心绪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澎湃激烈,反而沉静的毫无波动。
他有点不明白是为什么,明明他想念薄言想的要命,每到深夜难受的睡不着觉,神经都快要崩溃了一样,可当余哉问出来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内心真的是一点波动都没有。
半响,他才感觉自己扯出一抹笑来,低声说:“后悔啊。”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现在都这样了。”他继续帮着一起分类零件,“说来也奇怪,高中毕业后那么多年,我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能让我动心的人。”
他知道薄言身上有非常独特吸引人的魅力,可要说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长得帅?温柔?个子高?
都不是。
那是什么?
高中毕业后没了联系,他见过很多背影与薄言相似的人,可细看起来,每一个又都不像。
就是放在现在,他也奇怪,明明过了那么多年,他怎么就偏偏对薄言念念不忘,连每一场的梦境都带着期待和欣喜。
他想或许是因为高一那年刚开学没两天的晚自习停电,他一扭头,赶上头顶灯光闪烁,正好与左边隔了两个位置的少年四目相对,从此便落在了心里。
又或许正如封然之前说的,他喜欢薄言,只是最纯粹的一时冲动。
他和薄言从未真正认识,他甚至连薄言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而正是那份神秘感,让薄言在他心里永远都是按照他自己臆想出来第一印象来定义这个人的。
正如所言,认识之后,他也了解到他从未知晓过的薄言。
例如薄言也有执拗的小脾气,内心并不是和他刚猛强势的外表一样冷淡,还有的一点,就是薄言骨子里的坏,真的和他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气势不相符合。
他见识到印象里不一样的薄言,他也没想到自己能拥有过薄言,这就给他一场荒唐大梦的不真实感。
只是现在,梦醒了,一切都恢复成最开始的样子。
他和薄言从未有过联系,连微信好友都隔了十二年才加上,如今换算起来,这才是他高中时期过后的第一年。
算下来,他还差九年就能再见薄言,然后就是加上联系方式,保持联系,情窦初开,干柴烈火……
但现在梦醒了,终要面对现实,他们不会因为一场婚礼见面,也不会因为一句别有蓄谋的话而有关联。